學達書庫 > 凌淑芬 > 無端嫁得金龜婿 >


  原本他盤想得相當簡單,既然自己要出門,而陸雙絲的目的地又位於信義路上,順道載她一程並不為過。孰料上路不久她便想起有幾份重要的資料忘在家,既然人都已經坐上他的車了,總不能中途放她下車,自己拍拍屁股趕路吧?!只好送佛送上陽明山。

  平心而綸,與美人同車的感覺並不壞,令他厭煩的是她的多禮。平均每隔一公里陸雙絲就要表達一次謝意,外加一瞥歉然的眼波。

  既然身為美女,她就應培養一定程度的自知之明。旁雜女性沒事四處亂瞥或許欠缺殺傷力,然而她那雙眼睛,那雙水靈靈、會說話的秋眸,即使不含魅惑之意地睨視,也很容易令男人受到觸動。難道她不曉得,在行進的車陣中勾引駕駛人屬於危險行為?

  待富豪車停妥,雙絲匆匆下車,掏出鑰匙開門,倉促中依然展現玲瓏的美感。

  「請進。」她快步蹬上樓梯,生怕擔誤了司機先生的時間。「我回房拿份文件,馬上下來。」

  彭槐安逕自立在客廳內,等候女主人返回樓下。

  瞧這間大宅子的狀況,不難想像它全盛時期的華麗堂皇,然而屋角斑駁的壁紙,以及幾格裂了紋路的地板磁磚告訴訪客,老宅的千種風華已然隨著家勢沒落而逝。

  可以想見陸雙絲的夫家曾經擁有輝煌的背景。她的亡夫身為家道中落的世族,在挑選終身伴侶的眼光上依然具有一定水準,這個事實多多少少也解釋了她因何流露出高雅的氣質,卻淪落在一間簡陋的餐食公司當廚娘。

  「哎呀!」碰碰撞撞的異響從二樓傳下來。

  莫非有宵小埋伏在宅子?彭槐安蹙著濃眉,立刻跨步往二樓的階梯。

  「怎麼回事?」他停在敞開的房門口,沉聲問道。

  沉甸甸的舊雜誌攤落在臥房正中央,起碼有一、二十本,而且本本是菊八開的大型印刷物,總重量怕不有十幾公斤。

  「沒事,沒事,我撞倒了一堆書。」雙絲手忙腳亂地收拾著亂局,回頭漾出怯怯的倩笑。「這些舊雜誌早該搬到地下室收放,可是它的重量太沉了,我和女兒都搬不動,所以只好任由它堆著……」

  她每疊一本舊雜誌回上方,雜誌就不屈不撓地再滑下來。

  他立刻浮現惻隱之心。確實!她們一家孤兒寡母缺少男人的打點、幫助,必定常常遭遇到此類難題。

  「帶路!我幫你搬下樓去。」彭槐安二話不說,彎身抱起整堆的舊期刊。

  「可是,你的腳……」她的表情好「為難」。

  「不礙事。」彭槐安簡潔有力地回答。

  陸雙絲需要一個男人的程度,遠超過她自己所想像的。

  「那就多謝了。」雙絲盈盈地補了一禮。真好,找到人幫她移走這堆大包袱了。

  來到地下室的樓梯口,她伸手去扳牆上的電燈開關。

  「啪啪」響了幾下,四周仍然烏漆抹黑的。

  雙絲猛地想起,電燈線路昨天晚上又燒壞了。家財務窘困,在叫水電工人過來檢查之前,她必須先想想其他用不著花錢的辦法。

  「糟糕!」沮喪的線條畫上她柔細的前額。「燈泡接不亮哩!一定是總開關又跳電了。」

  「我幫你檢查看看。」彭槐安無奈地搖搖頭。怎麼到頭來他特地上門充任水電工?

  「那就拜託你了。」她再補上一朵清靈無比的倩笑,「真是不好意思,擔誤你這麼多時間。」

  「沒關係。」彭槐安只想盡速打點好一切事宜,離開這間房子。

  她是個寡婦!他提醒自己。帶著兩罐拖油瓶的寡婦!無論他氾濫的男性荷爾蒙如何威脅利誘,決計不能棄甲投降。

  彭氏家族的成員不必要和鰥寡孤獨扯上關係。兩人的背景差太多了!

  他正要踏下樓梯,右腳踝突然傳來沉重的累贅感,一顆手球大小的毛線團勾黏著他的褲腳。

  「這是什麼?」彭槐安提高足踝晃一晃,毛線團仍然固執地黏在上頭不肯飛掉。

  「不好意思,它是我女兒的寶貝狗。」雙絲連忙發出嬌叱。「蘇格拉底!壞狗狗,快放開。」

  狗?這坨黃白兩色的毛線球長得一點也不像活生生的動物。它是從哪冒出來的?他完全沒聽見狗狗撲上來之前的吠叫。

  「它在幹什麼?」彭槐安困惑地抬高腳,終於從毛線團中找到兩顆鈕扣般的黑眼。

  「攻擊你吧……我想。」女主人也不太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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