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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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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半個多小時,她頭下腳上的倒吊在某人肩膀上,種種反抗卻猶如以纖弱的羽毛去撼動不周山。她只能從路面的材質判斷自己到了何處。目前為止,她所經過的地點從人行道變為汽車地毯,再換成整齊的柏油路,最後進人某間宅邸,變成現下的高級大理石地材。 「齊磊。麥地什麼什麼的,放我下來聽到沒有?我快吐了!」既然肢體動作無法奏效,她換個招數試試。 這次的威脅奏效了。隨著天旋地轉的拋物線動作,嬌軀劃成圓弧形飛出去,降落在一處柔軟的貴妃躺椅上。 青蘿迅速翻直嬌軀,惱憤的瞪向末開化的山頂洞人。起碼他還存著些微的仁慈,沒把她的眼睛也蒙起來,讓她有機會看清楚自己被送往哪個刑場。 「下次你想逃開我的時候,行蹤最好更縝密一點,別在我的總公司樓下逛大街。」 齊磊兩腿岔開,兩手扠在腰上,表情的火爆程度絲毫不亞於她。和熱辣辣的神情相反,他的口氣冰寒到了極致。 「我又不是你的囚犯,你憑什麼當街綁架我?」她用力吐出嘴裡的髮絲。 大理石廳柱,大理石地板,大理石壁爐,大理石牆面。各種深淺不一的大理石組合成這座豪麗的宮殿。光是身處的這間大廳,占地便達五十坪,廳廊中央甚至有一座噴泉正潺潺沁著涼意。若再加上幾條走廊所通往的側翼,總面績令人難以估算。 廳室設計采巴洛克風格,鑲金邊的壁飾繁複得恰到好處。法式沙發和茶几距離噴水池約莫兩公尺遠,既能欣賞池景又免于被水花濺濕。而她坐靠的法式貴妃椅則置放在右後方牆角。在廣大的空間中,自成一處小巧的休憩區。 若非甫從三十六度的室外高溫走進來,她會錯以為自己飛抵涼爽的歐洲宮廷。倘若走廊上突然出現幾名穿著大蓬裙的中古仕女,她也不會意外。 「憑你偷走我的錢、拐走我的羊,我就能以回族律法將你剁成四十八截。」他冷笑道。「你不曉得偷竊在回教戒律中是一大重罪,必須處以斷手的刑罰吧?」 「我才拿了你兩千里亞而已,一收到旅行支票就會連本帶利還給你。」青蘿當然知道他恐嚇的成分居多。 「等我剁了你的手,咱們再來談利息的問題。」他掏出懸掛在腰帶上的防身短刀,用力拉高她的手。 「噢!你扯痛我了!」她痛叫出來。 齊磊沉著臉,不情不願的鬆開。 「這還差不多!」青蘿揉著手腕嘀咕。「你把我帶來這什麼地方?」 齊磊被打敗了。他正在恐嚇她,而她卻只對這間房子感興趣。在她眼中,他就這麼沒有威嚴嗎? 「這裡是麥達他母親的家。」他重重爬梳黑髮,眼神滿溢著陰鬱和挫折。「你罵也罵不聽,說也說不動,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他的神情彷佛抓回一隻偷飛掉的小烏兒,明知該重重罰它一頓,卻又狠不下心來。 她的芳心怦然跳動,不由自主的垂下螓首。 「我當時講得一清二楚,絕對不可能枯等在一旁,讓旁人去探查我妹妹的下落,誰教你不聽……」愧疚感從四面八方向她湧過來。 「所以你選擇在莫勒幫眾正滿城搜尋我們的時候溜走?」 她自知理虧,只能低頭把玩纖細的手指頭。 室內陷入突兀的靜默,沉重的氛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良久,一隻大手忽而撥弄她的額發,讓滿頭青絲輕戀的蜷住修長的手指。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有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冒險抬頭一瞥,黑眸中的如釋重負幾乎將她淹沒。但他的眼神遠不只如此,還包含了慍惱,憂慮,愛憐,無可奈何……錯綜複雜的情感交織一張情緒地圖,而地圖的目的地則標示出她的身影。 是她的錯,害他擔憂。但他這樣看著她,會讓她……亂掉。 他彷佛也察覺自己洩漏太多,立刻抬起頭,再度低頭盯望她時,所有情感已經斂去,只留下氣惱。 但那短短的一瞬間,已讓她窺見太多真實的他。她深深吐納一次,腦中仍然有點昏沉,暫時無法消化這麼強烈的情緒衝擊。 「我答應你不會再偷跑。」她憑著直覺依進他懷裡,吸取這份滲入心肺的暖意。 「我應該相倍你嗎?」他輕聲問。 「我這次是認真的。」青蘿舉起柔荑鄭重發誓。 「難道你以前的承諾都是假的?」他狐疑的問。 青蘿吐了吐舌頭,隨他自己怎麼想。 齊磊抑回一聲長歎。總算,他的小鳥兒安全飛回來,沒有傷恙、沒有疼創,懸宕多日的憂慮終於消逝了。 他俯首,在她頭頂印下一吻,目前只敢放任自己做到這個程度為止。 「美女!」一聲殺風景的噪音中斷了兩人的體己時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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