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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第三次,也就是最後一次,回到他二十八歲的這一年。

  再沒有下一次了,這就是最後的機會。因為時間線已經紊亂到再也找平穩的區段。下一個能切入的時間點,是他三十八歲那一年,但那時再也沒有周惟惟。

  那時甚至可能沒有他自己,因為早就在很久以前,唐健的生命就停留在三十歲的這一年。

  一再的,不斷的,三十歲。

  這一回,十月和十一月兩個大劫他都成功避過去了。

  十二月八日,一個月後。那個與命運正式對決的日子,他不會再失敗。

  他不能再失敗。

  惟惟輕撫著他俊瘦的臉,為他的執著歎息。

  「我餓了。」她突然起身,勾起他的襯衫往香肩上一套,跳下床去找東西吃了。

  唐健啞然,隨即失笑。

  這不是他預期會聽見的反應,但又很「惟惟」。她心情一亂,就愛煮食。

  說了大半天話,也真的餓了。窗外早已明月高懸,隱約的車流聲從窗外飄了上來。整天他們一直膩在床上,輾轉溫存,屋子裡沒有開燈,她走到小廚房,順手開了燈,那一方小小的角落,就像冬夜裡溫暖的燈火。

  唐健下了床,高瘦健朗的身形上只著一條短褲,肌肉隨著動作在麥色的皮膚下滑動。

  他對自己的半裸渾不在意,坐進那個半隔間的吧台前,看著廚房裡忙碌的女人。

  惟惟切切弄弄,忙了一會兒,把香菇和雞塊放到鍋子裡熬湯,手下開始洗切高麗菜。

  「現在的臺北和你那個時候有什麼不同?」惟惟清柔的嗓音裡有些好奇。

  「舉例,」唐健挑了下眉。「臺北101應該是兩棟。」

  她猛然關了火,錯愕地轉過身。

  「什麼?兩棟?」

  「臺北101還有一座五十層樓高的副塔,位於現在信義威秀影城的地方。不過在這個現實,那個設計者接下了杜拜塔的工程,臺北101不再是他設計,於是現在的101只有一棟。」唐健手支著下顎,扯了下嘴角。

  惟惟呆了好一會。

  「原來如此……」

  惟惟回頭去繼續洗菜切菜。這回,她等到把高麗菜炒好,端到他坐著的那個小吧臺上,才又開口。

  「你有沒有考慮過,或許你們突破的不是時間,而是空間?」惟惟看著他。「所以你三次回來,其實不是回到過去,而是進入了另一個平行時空。」

  唐健的面色如水。「何出此言?」

  「就像你說的,很多事情都改變了,和原版的不一樣;如果整個世界都產生了這麼巨大的變化,你沒有想過這其實已經是另外一個不同的時空了嗎?那個蟲洞……你們以為的時光回溯,其實只是在不同的平行時空之間跳躍。你自己的時空依然是存在的,你還是那個年輕有為的軟件公司老闆,日子依然在過下去。而你跳進來的這個時空,唐健只是唐健,一個貌不驚人、靠祖產過完一生的庸碌男人,而周惟惟也只是周惟惟,一個再平凡不過的MIS。」

  「惟惟,相信我,我是全世界最瞭解那個蟲洞的人——」

  「但是你也說了,那裡的能量和物質很神秘,不屬於地球上的。你們的實驗能掌握的變數有限,連次數都有限,所以,其實你自己也無法確定,不是嗎?」惟惟深思道。「也許你們突破的其實是空間,根本不是時間。」

  「無論是時間或空間,總之我的目標從來沒有變過。」唐健定定地瞧著她。

  救她。讓她活下來。

  「這樣想想也滿慘的。即使是平行時空,我不管在哪個時間或空間裡都會死。」惟惟自我解嘲。

  「我不會讓你死的!」唐健按住她的手,目光和語氣都緊緊地。

  他不喜歡她用那種沒事人似的口吻談論自己。好像事不關己,好像死去的人不是她,好像她並不在意。

  但是救她確實他生命的全部,是他人生唯一的目標,他無法忍受她那樣輕忽地看待自己。

  惟惟垂下長睫,沉默了片刻。

  「唐健……」她軟軟地輕喚。

  不知道為什麼,唐健總覺得她要講的話不會太中聽,於是他先開口,擋住她說任何話的意圖。

  「惟惟,改變時間——或空間——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每一次的……死亡,」他極不願意地吐出那兩個字。「都越來越嚴重。第一次,你是被一個酒駕的人撞死;第二次,它升級成連環車禍。第三次,一輛油罐車撞上化學藥劑的運輸車,引發劇烈的爆炸,燒掉了半條街。」

  他在告訴她,這一次,也就是最後一次,情況只會更嚴重。而這一點讓唐健深深地不安,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那麼執著的就是要帶走她。

  「等一下!」惟惟猛然抽回手瞪著他,「你是說,從一開始的只有我一個人死掉,到最後有很多人陪我死掉?」

  「……嗯。」

  「唐健,你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她驚駭地問。

  「我沒有坐視,我就是為了不讓它發生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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