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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大腦自動產生防衛機制,築起一道高高的牆,將所有處理下來的資料全部推到那堵牆後頭。

  她暫時無法想,無法聽,也無法感受……

  走,快點離開這裡!理智不斷在催促。她像個機器人一樣,飄出房門外。

  經過書房時,暴怒的對話不斷飄出來。

  「你不用狡辯,我早就猜到你一定另外有女人,才會突然跟我翻臉!」

  「我們兩個人的事不關第三者,你別把旁人扯進來!」

  她腦子裡竟然有一個角落還荒謬地想發笑——

  哇,她從來不知道教養良好、舉止高雅的富家千金,發起蠻來也像潑婦一樣,又撕又打又咬的。

  再者,就算伍長峰腳踏兩條船,該死的也是他,趙媺帷打她做什麼?

  她僵硬地扯著嘴角,繼續走出屋外,踏入電梯,離開電梯,走出大樓,上了計程車,平平報出自家地址。

  腦中只有一片空白。

  「小姐,你還好吧?你怎麼哭得這麼傷心?」

  哭,她在哭嗎?

  李恕儀伸手一摸,頰上和手上印著同一泉淚漬。

  她真的在哭,她好驚訝。

  「人生海海,有什麼不順意的事,揮揮手就過去了,你千萬不要想不開!」

  她不知道是哪樣東西觸發了她,突然之間,她就失聲痛哭了。

  她這些年來到底、到底、到底都在活些什麼?為何要牽扯進人家的戀愛故事裡?

  失足,未婚懷孕,失去小孩,被人視之如瘟疫,現在再加上一項「狐狸精」,她究竟是來臺灣做什麼的?

  她把臉埋進手中,哭得無法自抑。

  「小姐……不要哭了啦,你的地址到了耶!」計程車司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她不停的哭,絕望的哭,痛徹心肺的哭。

  老天,她不要再待在這裡了!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

  「你大清早跑到我家做什麼?」伍長峰搶先發難。

  「幸虧我跑來,不然我永遠不知道你背著我幹了什麼好事!」趟媺帷雲鬢已亂,精緻的臉龐因狂怒而赤紅。

  他深呼吸一下,告訴自己一定要忍耐。

  「媺帷,你可以選擇信或不信,我不介意,但是我只說這一次。」他直直盯進她眼醫。「我和李恕儀很早以前就認識,但是我們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直到上回和你談完分手之後,我才與她發生進一步的牽扯。從正式與你交往的開始,我就不曾腳踏兩條船過,你聽清楚了嗎?」

  他略過數年前的婚姻未提,因為那一段並非一個公平的開始。對他而言,他和恕儀真正「認識」對方,是從離婚之後開始。

  「你當然這麼說!」趙媺帷反唇相稽。

  「我跟你的分手是獨立事件,純粹因為我們個性不合。」他不理她的諷刺,繼續說下去。「感情是你情我願的事,任何一方都有先叫停的權利。」

  「你也知道感情是你情我願的事,我這一方的意願呢?要分手的人是你,我不想分,也不想叫停!」她用力揮舞雙手,在書房裡來回飆動。

  「我勉強不了你,同樣的,你也無法強迫我繼續去接受這段感情。」

  「我們的感情哪裡出了問題?你為什麼口口聲聲說我們不適合?我們來自同樣的背景,受同樣的教育,交同樣的朋友,出入同樣的場合,我們哪裡不適合?」她陡然停在他面前,幾乎想歇斯底里的尖叫。

  「這就是我們不適合的地方,我們兩個太像了。」他冷靜地指出。

  「共通點正是讓一段感情成功的基礎!」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會站在這裡對彼此叫駡?」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無法回答。

  「你沒有那麼愛我,你只是自尊心受損,無法接受我是那個先要求退出的人而已。」他無奈地望著她。「你知道我為什麼如此瞭解嗎?因為,如果你是那個先要求退出的人,我的憤怒會和你一模一樣。」

  兩個性格強烈的人永遠想壓倒對方,比個高下出來,到最後,所有愛意在不斷的較量中,磨蝕殆盡。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我們只是太相像了。」他輕聲說。

  「別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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