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淩淑芬 > 胎記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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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如織,那抹鮮紅的人影如一顆引誘馬兒前進的蘋果,時而出現,時而隱沒。攜家帶眷出來採辦年貨的家庭極多,他無法奔跑。 她的外型和以前有些改變,然而,方才的驚鴻一瞥,他立刻認出了她來。 郎霈排開兩個擋在他們之間的情侶——不見了?她去了哪裡?或者,他終究是認錯人了? 他站在路中間張望,驀然間,眼角餘光瞥見一絲彎進小巷的紅影。 「鈴當!」他飛快趕過去。 人影就在前方。閃過一輪卸貨的小卡車,他猛然拉住她。 纖影訝然回頭。 「啊,是你,真巧。」淩苳眨了眨眼,笑顏燦然如花。 真的是她…… 全世界彷佛都消失了。 她變美了。穿著打扮都不像以前那種青春路線。她穿著一襲紅色太空棉短大衣,領口鑲著一圈粉色毛邊,下半身穿著一件同色系寬筒長褲,軟絲的質料讓她的每一步猶如舞在紅色雲霧裡。她貓樣的眼神含著淺笑,精緻淡妝似極了從海報裡走下來的模特兒。 她不是應該在日本嗎?郎霈慢慢鬆開她的腕,真正將她攔下之後,他反而不知該說什麼。 「好久不見,你好嗎?」 「我很好,謝謝。」淩苳瞄了瞄腕表,換上一抹歉意的笑顏。「不好意思,我正在趕時間,下次有機會再請你吃個便飯。」 什麼?她就這樣走了?他連忙再將她拉住。 「郎霈,你還有事?」淩苳回頭,美眸中含著問號。 這不是郎霈預期的反應。她不是應該開心地同他敘別來心情嗎?不是應該委屈地罵他怎麼都不和她聯絡嗎?可是她的眼中卻沒有絲毫興奮之情,頂多就是一絲看見老朋友的禮貌。 這樣的淩苳,不是他記憶中的那一個。 「……我以為你去了日本。」他終於找到一句話。 「我回來過農曆新年,順便給碧雅上炷香。」她連看表的動作都美得像一尊瓷娃娃。「不好意思,我另外和朋友約了時間,真的快遲到了,我們改天再聊,bye?」 然後,她就這樣走了。 郎霈怔在原地,完全措手不及。 她真的變了……當然,她應該變的。他還記得八個月前,她是在何等傷心的情況下離開的。這世上,本來就沒有誰會為誰傷心一生一世。 他只是沒預料到,她能變得如此之快。才八個月而已…… 也好,看來她的生命沒有他也過得非常愉快,他不必再為她擔心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下一個彎角,蕭瑟的風吹走最後一絲紅彩。十餘年來最冷的一季冬,今天,又更加冷了。 「啊嚏——捶死你、捶死你、捶死你!你這個不忠的混蛋!看我的奪命剪刀腳!啊嚏——」 青雅打了個呵欠,無趣地轉著電視遙控器。 「不忠這個詞好像在男朋友或丈夫的身上才用得到。」 淩苳從床上翻身坐起,被她淩虐了半天的趴趴熊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條命。 「統統一樣啦!我才剛回國,竟然就撞見他跟野女人卿卿我我地坐在餐廳裡吃飯。郎霈,你好樣的!啊嚏——」 砰砰砰! 幹我什麼事啊?被痛扁一頓的趴趴熊欲哭無淚。 「那個女人只是他『傳言』中的女朋友而已,OK?」幸災樂禍的青雅完全沒有一絲同情心。 碧雅走了之後,她們兩人同病相憐,反倒變成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什麼傳言?都已經登上雜誌了,還叫傳言嗎?要不是那些八卦週刊亂寫,我何必眼巴巴放下重要的客戶趕回來?」她咬牙切齒,「本以為離開一陣子可以讓他思念我一下,沒想到他竟然給我姘上另一個女人,才八個月而已呢!男人的心都被狗吃了嗎?」 「好吧!隨便你,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依照我對郎霈的瞭解,哪天他若神經打結,覺得娶個不相干的女人也不錯,說不定隔天兩個人就去奏孟德爾頌了,不行不行,情勢委實太過險峻。」淩苳抱起趴趴熊撲進被子裡。 「不愧是淩苳姑娘,果然摸他脾氣摸得很准。」青雅自歎不如。 只要想起下午的「不期而遇」,淩苳就一肚子氣。 郎霈竟然一點都沒變!他的眉毛依舊銳利如箭,五官依舊疏朗清俊,嘴角和眼角依舊一點紋路也沒有。他只是靜靜站在那裡,用那副深不見底的眼神盯視她,挺俊得讓人心折。 郎霈並未為她憔悴或蒼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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