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淩淑芬 > 胎記 | 上頁 下頁


  「那我如果丟一串鑰匙進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什麼?那怎麼行!線路會故障的!」狗腿的語氣轉為驚慌。

  「哎喲,幾千萬的設備不會因為一串鑰匙就壞掉的啦。」銀鈴般的嬌笑聲非常輕快寫意。

  「不行不行!鈴當小姐,這種事千萬不能開玩笑!」

  「你們花這麼多錢買它回來,難道不想知道它有多耐操耐勞嗎?不然丟一把螺絲起子試試看好了!」

  「啊!啊!鈐小姐,千萬不要丟啊,不要——」

  一隻鐵臂硬生生揪住她的皓腕。

  「嘿嘿嘿,你終於肯理我了?」鈴當一臉小人得志的奸笑。

  「陳先生,你的辦公室借用一下。」

  郎霈簡短地交代一聲,然後不由分說將她拖向工廠後方的廠長辦公室。

  「大家好,大家辛苦了。」鈴當不忘跟經過的工人們一一揮手問好。

  郎霈打開辦公室門,她立刻被丟進去,他自己跟著閃身進來,幾十張好奇的臉孔全被隔在門外。

  「呼……好涼!這裡終於有冷氣了。」鈴當不知死活地癱進皮沙發裡。「我記得你念國中的時候中過暑,此後就一直很怕熱,為什麼今天那件西裝外套還可以從頭穿到尾呢?我光是穿一件無袖線衫就快熱昏頭了。」

  就是這個!

  被她纏上已經七天了,郎霈想過一千種可以把她攆出去的理由,可是每次她總是有意無意地說出一些只有熟人知道的事,當場把他的所有意圖全壓下去。

  如果她真的是他某個親朋好友的愛女,把她趕到大街上確實是很危險的事,他回臺灣之後可能會被老頭子嘮叨到耳朵出油。

  換個招數試試!

  「鈴當,你是來泰國做什麼的?」他勉強自己端出有商有量的淺笑。

  「自助旅行啊!」

  「你不用上學嗎?」

  「我已經畢業兩年了。」她吹開劉海。

  「你大學畢業了?」他的濃眉糾成一團。她看起來絕對不像個二十四歲的女人。

  「高職畢業啦!你們這些人真奇怪,除了大學,全世界就沒有其他學歷的人了嗎?」鈐當摳摳指甲,放在唇邊吹一下。

  郎霈沒有工夫和她討論學歷問題。他留在泰國的時間只剩下十天,還有三間工廠尚未視察,他實在沒有多餘精力去應付一個大女生。

  「附近有一個『大城府』是泰國出了名的古跡觀光區,你要不要我派人載你過去逛一逛,買點土產?」這已經是他能為她做的極限!

  「反正你就是想趕我走,早說嘛!」鈴當俐落地跳站起來,伸一伸懶腰。「我今天原本就是來道別的,聽說你要去郊區視察工廠,一時好奇才跟上來看一看,現在發現也沒什麼好玩的,我要走了。」

  謝天謝地。這尊女菩薩終於肯離開了。

  郎霈替她拉開辦公室門。「告訴我你的家長是誰,我很樂意幫你打電話回家報個平安。」

  「也好,麻煩你打電話的時候,順便跟我老爸說,我暫時不回臺灣了,我要跟蘇比去學降頭,bye—bye。」姑娘她快快樂樂舞向門口。

  砰!門火速關上。

  「什麼?你要學什麼?」

  「降頭啊!」她興致勃勃地解釋。「蘇比說,他們家傳的降頭術向來傳子不傳女,可是眼看他這輩子是不會結婚了,獨門絕學即將面臨失傳的命運,既然我如此感興趣,他能和我相識也是有緣,所以乾脆傳給我好了。」

  「這個蘇比又是誰?」郎霈頭痛極了。

  「郎億大樓裡的一位警衛伯伯。」鈴當一臉心嚮往之的模樣。

  「如果他過兩年又決定結婚,生了自己的小孩怎麼辦?」郎霈努力打消她的念頭。

  「不可能的啦!蘇比只愛會計室裡的一位大美女,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那個女人不能生小孩?」他反問。

  「不,那個女人是男人!」

  郎霈瞪住她。

  鈴當歎了口氣。「『她』是人妖,不會生小孩!」

  這次郎霈沉默更久。「……我的員工裡有一個人妖?」

  「喂,你不會歧視人妖吧?我跟你說哦!如果你敢把他們辭掉,我就去跟郎伯伯告狀。」她換上凶巴巴的表情。

  「告狀這招不是每次都管用。」郎霈被她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算了,隨便你,反正我已經決定跟他們一起回鄉下,我會再和你聯絡的,bye羅!」她自己去開辦公室的門。

  砰!郎霈一把將門拍回門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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