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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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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的一次失足,我們兩人都花了這許多年付出代價。這個代價不全然是苦澀的,我常常感激上帝賜給我這個寶貝女兒,至於你,少裝酷,我也知道你有多愛鈴當。 無論如何,這些心理上的負擔總該有卸下來的時候。現在,時候到了。 你對我,已不再有任何責任。 放心去追求你喜愛的人,去過屬於你的人生吧! P.S.一下,我很不幸的也被女兒洗腦成功了。我答應她,不再逼她補習和讀大學,等消息傳回大老們耳中,我們又要負責擋子彈了。所以你自求多福吧! 這年頭,父母真難當,可不是? 對了,下次有機會碰面,別跟我提起這封信上的事;你老是叫我凶婆娘,沒錯!凶婆娘的臉皮通常很薄的。 祝 中暑 曼宇 「什麼好男人,肉麻當有趣……」 然而,從看信開始便浮在他嘴角邊的淡笑,卻一直停留在原處。 傳真信扔到一旁,床上的男人四仰八插,舒暢地伸展手腳。 午後小憩,再加一點小「運動」,果然有助於恢復長途旅行的疲勞。 枕被堆裡沉著一張酣恬的睡顏。他一手支腦,細細地看著。 梁姑娘的怪癖真不是普通的多。同住在一起之後,他才知道,她連大熱天厚被子都不收。 「我喜歡抱著棉被卷成一團的感覺。」她說。「反正夏天一樣會開冷氣,收不收棉被根本沒差別。」 「有我在旁邊,你還需要抱棉被嗎?」 「要。」她只想了兩秒鐘便有了答案。 所以他只好依她。 正式談戀愛的這半年以來,他們的交往過程大致平順。雖然她又多拖了半個月才讓他得逞。 「性挫折有助於你更進一步提升性靈。」她竟然還挖苦他。 於是安可仰決定讓她知道,性挫折只會提升他們日後的做愛次數,倘若她嫌腰酸背痛、疲勞過度,一切只能怪她自己。 男人體內的那只猛獸可是壓抑不得的。 「千絮,醒醒。」他湊近她的鬢際輕喚。 她的發稍微留長了一些,已經及肩,看起來更女性化。經過半年的滋潤陶冶,眉宇間也多了幾許嬌柔。 愛情是女人最美的保養品,誠然也。 「千絮?千絮?」她的深眠,讓他有些寂寞。 「嗯,幾點了?」她揉揉眼睛,口齒纏綿。 安可仰瞄了眼腕表。「下午三點。」 「三點!」她火速坐起身。「糟了,我答應李主任下午去小學幫他們預防接種!」 梁千絮立刻跳下床,忙著套上散亂一地的衣物。 好吧,另一場纏綿宣告取消。他歎了聲長氣,往後一倒。 咚咚咚!外頭的大門傳來鈴當的叫喚。 「梁姊,社區巴士快開了,你準備好了沒?」 「我馬上來。」她揚聲喚,一隻腳連忙套進牛仔褲。 「你漏了這個。」安可仰瞟見床頭的一件白色小衣,輕笑著扔過去。 梁千絮連忙接住,啊,她忘了穿內衣!她嬌橫他一眼,轉過身去把T恤脫下來,重新穿整好。 即使兩人已經有過許多親密時刻,她仍然那麼容易臉紅。 他喜愛看她臉紅的模樣。 「梁姊,你在摸什麼?」鈴當乾脆自己跑進屋子裡。 「啊!不要進來,我馬上出去!」她飛快撲回去拉高棉被將他蒙好,確定他沒有任何走光之餘。 「她是我女兒,我都不在意了,你在意什麼?」安可仰懶懶地拉住她,不讓她走。 「就是你女兒才更不恰當。」梁千絮咬他的手臂一口,得意地看他皺縮回去。 鈴當在房門口叫:「梁姊,你在跟誰說話?」 「野男人!」安可仰提高聲音替她回答。 鈴當頓時尖叫,「老爸?你回國了?什麼時候到家的?」 「不准進來!」梁千絮連忙喊。「你快把衣服穿好啦!」 安可仰嘀噥兩聲,隨手撈起內褲穿上,拉過棉被把半邊身體蓋住。 「好,衣著整齊了。」 「鈴當,你可以進來了。」梁千絮翻個白眼,拿這對父不父、女不女的寶貝沒辦法。 禁令一除,鈴當興奮地打開臥室門,尖叫一聲,跳到床上來。 「老爸,你不夠意思,一回來就先拉梁姊胡天胡地一番,我會吃醋的。」 「反正你吃不吃醋都在我背後亂造謠,對我也沒差了。」他的手枕在背後,舒適又寫意。 「吼!半年前講的玩笑話,你到現在還記得!」鈴當沒趣地嘟起唇,跳回地上。「梁姊,我們走吧!晚一點我要跟王傳文去看廟會電影,不能遲到了。」 「王傳文是誰?」床上的猛虎立刻眯起眼眸。 「要你管。」鈴當做個鬼臉,撲通撲通跑出去。「梁姊,快點哦!我在巴士上等你。」 真是大快人心!當初有個男人也一天到晚跟她說「要你管」,如今正義得以伸張,梁千絮心情愉悅地坐在妝台前梳頭發。 「王傳文是誰?」安可仰轉而質問她。 「無論王傳文是誰,鈴當已經快十九歲了,她有交朋友的自由,而且我會百分之百確保她不被弄大肚子。」她向鏡中的反影調侃道。 「誰敢動淩苳一根汗毛我就要他的命!」結果安可仰只聽到他女兒的名字與「弄大肚子」連在一起。 梁千絮歎口氣,搖搖頭。也不想想自己當初是怎麼對待別人家女兒的?果然當了父母的心情就是不一樣。 「地上那張東西是什麼?」她眼角瞄見飄落在床邊的白色紙張。 安可仰看了一眼。「傳真信,給我的。」 「我可以看嗎?」她禮貌地要求。 「請。」他無所謂。 梁千絮走過去撿起來,坐在床沿,細細端詳。 他乘勢粘上她的背心,啃咬她的耳垂。 這間木屋沒有葉以心那間的地理位置好,但是內部空間比較大。半年前,確定他們兩個人認真開始之後,他考慮了一下居住的問題。 千絮是駐在清泉村的醫生,之前都住在村長出租的一間小套房裡。以他的體型,睡那種標準雙人床無疑是酷刑。既然那間套房塞不下國王級的超級大床,他決定自己蓋一間木屋。 山上的土地很便宜,他挑定了其中一個地點,和地主完成交易之後,接下來便是興建過程。 清泉村團結一心,雖然中老年人居多,個個長居山村,體健力足,一點小工程根本難不倒大家。他吆喝了一下各家親朋好友,再到鄰村雇用幾名幫工,幾個月便蓋好了這間兩房一廳的原木小屋。 不過他現在有點後悔為什麼要蓋兩房。這給了上山度假的鈴當一個理由來跟他們擠。 安可仰發誓,有好幾次,鈴當半夜爬起來上廁所、喝水、吃消夜、看電視,或為了其他奇奇怪怪的理由,統統是故意的! 每次發現臥室外有人走動,千絮便會要求他「安分」一點,因為她認為讓男友的女兒聽見他們發出「夜半的怪聲音」,有礙家人之間的和諧相處。 呿!這種時候,她怎麼就不祭出「鈴當快要十九歲,已經不是小孩子」的精神標語? 他既然摸得清她的八股個性,他那個精靈到底的寶貝女兒焉會摸不透?說到底,這就是安家人對抗安家人的戰爭。 「淩小姐對你很有信心嘛!」她看到最後一行的署名,唇角含著輕笑。 「你呢?你對我有沒有信心?」他貼在她的耳圈呵氣。 「還可以啦,馬馬虎虎。」她怕癢地輕笑。 「只是還可以而已?」他不甚滿意。 「不然你想怎樣?」梁千絮斜睨他。 安可仰想了一想,咬她耳垂一下。 「可是我不想讓老頭子太早得逞。」 「現在談這個也太早了,過一陣子再說。」梁千絮的食指點了點下顎。 愛情有許多種面貌,她這方面的經驗仍然太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身歷百戰的男人,當然要多見識一番。 「所以,繼續談戀愛?」 「繼續談戀愛。」她同意。 兩個人額頭貼著額頭,相視而笑。 她點了他的唇一下,輕哼起── 我對你有一點動心,不知結果是悲傷還是喜;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害怕愛過以後還要失去。 難以抗拒,噢!人最怕就是動了情。 雖然不想不看也不聽,卻陷入愛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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