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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郎雲和小卿的關係與其說像父女,不如說像情敵。

  「我懂,老友,我懂。」安可仰悲壯地拍拍他的肩膀。跟屁蟲他身旁也有一隻啊!「好吧,木屋歸還原主,我在村子裡待的時間也不多了。」

  他邁開長腿,矯健地踏下木頭臺階。

  「你還會在清泉村待多久?」郎雲揚聲問。

  「頂多再待半個月吧!接下來的時間我會去跟大漢擠一擠,你們呢?何時回臺北?」

  「小卿開學了,心心不希望讓她轉學到平地去,所以接下來應該會住上幾個月,我會臺北和清泉村兩地跑。」郎雲邁著輕鬆的步伐走回木屋裡。「對了,有空帶那個俏醫生一起來吃個晚飯。」

  倒!院子裡的大個兒當場軟腳。

  「這個村子裡的八卦也傳得太快了吧?」郎雲進村子多久?半個小時有沒有?竟然轉眼就聽到了最新流言。

  他喃喃咒駡著站起來,拍掉短褲上的泥土。

  「在這種保守的小山村,畢竟不常出現一個先對俏醫生毛手毛腳、再在大街上狂吻美女、偶爾穿插幾名香豔兔女郎共度長夜的登徒子。」郎雲怡然打開木門。「若這麼說可以讓你舒服一點的話──你現在可是許多村民眼中的『偶像人物』。」

  砰。關上。

  安可仰眯起長眼,尋思自己拿把釘槍將木屋的每個出入口封死,再縱火燒掉需要多少時間。

  「哈囉!哈囉!」清泉村裡最神出鬼沒的頭號工讀生,氣急敗壞地從小徑上跑過來。「糟了啦,她一定出事了。」

  安可仰歎了口氣。「又是誰出事了?」

  「當然是梁姊啊!你今天有沒有看到我們家梁姊?」鈴當紅著眼眶,在他跟前站定。

  奇了,只是一個小小的吻,而且照理說應該是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吻,突然之間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而且還認定梁千絮從此成為他的責任!

  「你花了錢請我當她的保母嗎?」安可仰不為所動,舉步往主街邁過去。

  「別這樣,我是認真的。」小鈴當憂心忡忡地跟在他身後。「梁姊一大早說要回臺北過週末,算算時間,現在早就到了。我想請她幫我帶一點精油上山,所以剛才打電話到她臺北的家裡,她家中的人卻說她沒有出現耶!」

  「也不過就是晚到一點而已,你也等不了?她就不能臨時想到其他的事,先繞過去辦完嗎?」安可仰翻個白眼。

  「可是我剛才問巴士的司機,他也說沒看到梁姊搭車耶!說不定梁姊自己走後山的路過去了。你也不想想看最近山裡有多不安全,連村長這個老江湖都著了捕獸夾的道,如果梁姊遇到危險怎麼辦?」

  「不怎麼辦。」他乾脆地應,步伐停都不停。「你即使想報失蹤人口,好歹也得等足了二十四個小時。」

  「哎喲,我講不出來啦!可是我心裡就是有不好的預感。以梁姊的個性,如果她說要回家,就一定會直接回家,不會再去別的地方亂逛!」鈴當氣憤地嬌嚷。「說不定是你對人家始亂終棄,害梁姊傷心欲絕,所以她決定瞞著我們飄然遠走……嗚嗚嗚,梁姊,你好可憐!世界上有很多女人跟你一樣,瞎了眼愛錯了男人,你一定要堅強起來!」

  安可仰的指關節捏出格格的聲響,回頭給她一個非常友善的微笑。「小鬼,你顯然非常欠大人教訓,這一定是家庭教育出了問題的緣故!」

  「好嘛好嘛!不跟你開玩笑了。」鈴當忙不迭退後一步。「我是說真的,梁姊平常不會一聲不響地消失,除非是在手機收不到訊號的地方,否則她一定會讓人隨時聯絡得到她。你有空就去幫忙找一找啦!」

  安可仰哭笑不得。「我和她並沒有比你更熟,我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再打電話問問她的家人而已!」

  「你竟然講這種話,你有沒有良心啊?梁姊可是為了你才傷心遠走的。」鈴當捂著俏容,用力搖頭。

  他必須強迫自己不要大吼。「我跟她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我不管!反正你就去隔壁鎮打聽看看,那個賣車票的小姐認得梁姊,一定會記得她有沒有去買車票。」鈴當用力想一個可以威脅他的藉口。「倘若你敢不幫忙的話,我就告訴村長,梁姊被你逼奸成孕,而你不肯負責,所以梁姊傷心地跑去跳河了,哼!」

  她忿忿地轉身跑走。

  安可仰的下巴簡直合不攏。

  逼奸成孕?虧她說得出口!要「成孕」也需要時間好嗎?

  ***

  日頭起落了兩次,表示她墜入地洞裡已經超過四十八個小時。

  梁千絮用力揉搓手臂,抹去山洞裡的寒意。

  前十個小時她仍然會喊叫,當她確定真的不會有人經過時,她頹喪地放棄了。

  往上看過去,她滑下來的那個甬道彎彎曲曲,只看得到半邊的洞口。太陽已經超過中間線,往西邊移動,再過幾個小時就天黑了。

  她又餓又累,形容狼狽。當初滑下來的時候,一隻涼鞋不見了,幸好後來在角落找了回來,只是其中一小股鞋邊被扯斷,勉強能穿,但不好走路。她身上的清泉村T恤也又破又髒,幸好她這次穿了一條厚厚的牛仔褲,所以兩條腿沒有受到太大的擦傷。又為了怕太陽曬,出門之前她T恤外頭套了一件長袖襯衫,晚上才能勉強抵禦地洞裡的潮濕與蚊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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