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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你先回去吧!」他擺擺手。

  「什麼?」倚月沒料到敵人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她,著實吃了一驚。

  「我必須再好好考慮一下。」他向來把公私劃分得一清二楚。

  真正虧欠齊家的人是蘇為仁蘇倚月是因為運氣欠佳,才出生為他的女兒,如果把舊賬清算到她頭上,未免顯得他缺了幾分度量。

  而且冤有頭債有主,由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小丫頭來承擔蘇為仁的惡行實在有失公平。即使他真的要對付她,好歹也得等到五年、十年之後,等她長成獨立自主的大女人再說。

  「房子呢?」她非常得寸進尺。

  「拆都拆了,難道還要我替你重新蓋好?」齊霖瞟她一記白眼。「你吃完就走,五年後你再回來。」她的俏臉蛋皺了起來。開玩笑!她沒工作、沒考上大學,連棲身的地方都被他摧毀了,而齊霖仁兄卻隨口撂下一個「走」字,他想叫她走到哪裡去?憑她此刻的窘困,五年後類人猿只找得到她的墓碑。

  「瞧你目前的狀況,似乎混得還算不錯。」她忽然調查起他的身家背景。

  「還算可以。」齊霖懷疑她提出這個問題的目的何在?

  他決定持保守的態度,暫時觀望。

  「請問你府上從事何種行業?」她的笑容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只能歸諸於諂媚。

  「制茶業。」答案從四個字縮簡為三字真言。

  她領悟到,要想逼這男人多說一個字,似乎比鑽天入地更困難。

  「通常制茶業者都會擁有連鎖機構,從茶園到工廠到行銷網路一手包辦,對吧?」希望的火花漸漸在倚月眼中焚燒起來。

  由齊霖目前的架式來看,他的連鎖事業顯然頗具規模。

  「沒錯。」現在只剩兩個字。

  若真如此,她可碰見「貴人」了!雖然她的貴配合意思非常低落,而且絕不是出於自願的,但,那又如何?

  倚月第一千百次提醒自己,她是個「機會主義者」,而眼前正好有一個天大的好機會不容她錯過。誰教類人猿偏要選在她最無助的時刻出現,如今被她利用算他活該。

  「我真替你感到羞愧。」她忽然迸出正義之鳴。

  「什麼?」他愣了一下。自己好心放她一馬,孰料竟然落得一個「羞愧」的臭名?

  「好歹蘇家和你也算有敗家奪寶之恨,你居然完全不思復仇,當心你的行為引起人神共憤、天所不容。」

  「是嗎?」齊霖挑高一邊眉毛,不痛不癢的反問。

  他還沒弄清楚這女孩的葫蘆裡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狗皮膏藥。在情況尚未明朗之前,他習慣把持少開口多聽話的原則。

  「老頭子雖然嗝屁了,好歹他女兒我還活著呀!」她熱心踴躍地向他自我推薦。

  齊霖被她的論調搞得哭笑不得。難不成蘇倚月竟然鼓吹仇人向她報復來著?

  「我沒有遷怒他人的習慣。」他慢條斯理地替自己倒了一杯凍頂烏龍,湊近鼻端深吸了一下。好茶!

  「然後放任你仇人的女兒在外頭逍遙?」倚月咋咋舌頭,一副他犯了滔天大罪的模樣。「類人猿,我對你太失望了。」

  「那敢問閣下有什麼高見?」他等著聆聽她的長篇大論。

  「『高見』我不敢當,但是『低見』閣下倒有幾句。」倚月大喇喇地蹺起二郎腿。「如果我是你,一定會把無依無靠的仇人囚禁起來,這種對手整弄起來完全沒有後顧之憂,因為根本不會有人為她強出頭。然後我會對她痛加折磨,教她當女僕啦、擦地板啦,做盡所有粗重的工作,並且付給她低廉的工資,讓她明瞭賺錢不易,任何人都不應該貪圖他人的財物。」

  「所以?」齊霖有些明白了。

  「所以,」倚月漾出甜美得仿佛沁出蜜來的笑容。「類人猿,你的茶園還缺不缺臨時女僕?」

  第二章

  離開臺北之前,齊霖給倚月一個晚上的時間收拾包袱,次日一早他換回自己留在市區、慣用的吉普車,載著這名不速之客奔向南投山區。

  回程的途中,齊霖不斷自問著,任何有理智的人,絕對不會答應讓一個稱呼自己「類人猿」的小鬼頭介入生命,遑論這小鬼恰好是他死對頭的後代,而他向來把理智當成第二生命。

  那麼,他究竟發什麼瘋?

  當然,這段時間也足夠讓倚月全盤考慮好自己的未來。

  一個女孩兒家莽莽撞撞的跟著「仇人」回到他的地盤,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皆屬於不智之舉,然而倚月倒是不太緊張。反正天下人都知道蘇家大小姐已經沒啥子好失去的了;別說她已然不復昔日千金小姐的身份,即使「蘇禾」機構的規模仍然存在,老頭子願意施捨多少甜頭給她都值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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