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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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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理臺上置著一盞杯架,他翻正其中兩隻玻璃杯,再打開冰庫,拿出制冰盒。冷冽的冰塊滑進杯內,敲擊出叮叮咚咚的響音,甚是好聽。 可樂傾進杯內,兩片披薩從紙盒移入平盤裡,他備妥了一切前置作業,才發現女主人從頭到尾跟在他後頭發愣。 「趁熱吃,不要客氣。」他大方地招呼著,在方形小餐桌一端落坐,輕盈矯捷的舉措流露著渾然天成的優雅,回眼探看。 「謝謝……」晶秋接過餐盤,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我從午餐之後就沒再進食了。」陽德白森森的牙齒深深陷進披薩裡。「嗯──」 任何人聽見這聲滿足的輕哼,馬上會產生連帶效應,開始對眼前的義大利食物垂涎三尺。 晶秋咽了口口水,再也顧不得哪門子的禮義廉恥,先填飽肚子要緊。 「你……唔……」滿嘴的披薩餡兒先吞一半進肚裡。「你為什麼拖到現在才吃東西?」 「忙呀!」他抱怨,再咬一大口乳酪加面餅。「除了法律系的助教職缺,我還兼任海鳥社的管理老師、系學會顧問及拿玻裡的臨時小弟,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工作。」 「我瞭解。」晶秋心有戚戚焉。「陀螺般的歲月實在不是人過的。」 「虞老師,你好像只兼了一門課而已,難道工作量也算吃重?」他非常非常專注地研究著披薩的蝦仁配料。 「噢!不,我的工作重心放在『學無涯文教基金會』上頭。」晶秋解釋道。「去年,幾位教育界的長輩合夥成立了『學無涯文教基金會』,目的在援助因為疾病、意外事故或家庭問題而失學的青少年。我們雇用幾位具有一定學識的私人老師,再安排他們輔導有心向學卻無法正常受教育的孩子。目前為止,已經收了五十七名中、小學的學生。在這種蓽路襤褸的草創期,基金會的工作人員統共也不過七個人而已,最近更全數投入募款園遊會的策畫,我幾乎緩不出時間來打理大學的兼課。」 「哦?」他彷佛對蝦仁的形狀著了迷。「你預計基金會的工作還會忙上多久?」 「起碼再過七個月才能步入穩定期。」晶秋困擾地自言自語。「或許我應該推掉下學期的總體經濟學。」 「或許吧。」他抬頭,愉悅地笑了笑。「我忘了拿幹椒粉,你家裡有沒有!」 「嗄?噢,呃──」她的腦細胞仍然沉浸在專屬的思緒裡,無法適應話題太急遽的轉變。「你不妨找找看冰箱。」 下個學年度究竟該不該接下經濟系主任的約聘呢?傷腦筋,人情壓力只怕推不掉…… 陽德踱向冰箱,逕自暗忖著她話中的肯定性。倘若虞晶秋原本就萌生棄教的念頭,那自然是上上大吉,無論結局是由他促使事實成真,或者她主動婉拒約聘,都可以省掉他「陷害」她去職的愧疚感。 白花花的銀兩明擺著讓他染指,不賺白不賺。 嗯,不錯!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拉開下層冷藏室的門。 「……虞老師。」他擰起俊秀如劍的濃眉,盯緊箱門內的貯存物。 「啊?」她回以熟悉的虛詞。 「虞老師,請問你平時都在何處就寢?」他的表情糾結著百分之百的嚴肅。 「什麼?」晶秋終於稍稍回神,訝然的眼色迎向他杏仁形的瞳孔。「當然是臥房呀!」 「我猜也是。」陽德正經八百地贊同。「我想,睡在冰箱裡可能太冷了一點。」 什麼跟什麼?她被大貓助教整治得滿頭霧煞煞。 「我只是很好奇……」他慢條斯理地傾身,冰箱門將裡與外遮隔成兩個世界。「你把眼鏡……」一副備用鏡架出現在冰箱門上方。「還有鬧鐘,冰在冰箱裡做什麼?」她失蹤了三天的小公雞終於現身接受處置。 「對呀!」當事人自己也萬分疑惑。「它們怎麼會跑進冰箱裡?」 陽德簡直絕倒。聽聽!她的說法彷佛東西自己長腳跑了似的。他很懷疑虞晶秋怎麼獨自生活到現在,卻沒在一心二用的時候把公寓燒了? 眼角滴溜溜地轉,猛地掃瞄到牛奶瓶後頭的奇異物品。 嘿!這樣東西更好笑了。 「對不起,我漏提一樣失物。」他慢吞吞地勾出冰鎮多時的異物。「這塊布料應該是睡衣吧?」 一襲半透明的蟬翼拎在他指間晃呀晃,晃成炫麗紅豔的風情。 「啊……啊……」晶秋全身的血液倏然往頭頂心沖刷,滿頭髮絲幾乎給燒燙成焦土。「那……那個……」呐呐的無法發聲。 不!她的睡衣!她最最親密貼身的衣物之一!居然給一個男同事曖昧兮兮地捏夾在手上。 而且,這件睡衣是她新婚的死黨轉贈的。由於朋友當初預定在新婚夜穿的性感睡衣買小了一號,不合身,所以轉送給她。而她向來反對暴殄天物的,又想,反正睡衣顧名思義只會在入睡時穿上身,又不可能讓旁人看見,稍微暴露一點也無所謂,不料如今── 我的天!大貓助教會如何想我呢?晶秋幾欲暈死過去。一個欲求不滿的老處女,夜夜憑藉著超涼快性感睡衣過幹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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