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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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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鬱的俏臉板成雪白色,徒然落在人圈外頓足。 「咦,這位是冷小姐嘛:怎麼看起來一臉不開心的樣子?」一位衣裝筆挺的男人眼睛倏然發亮,笑眯眯的將「縱橫」的大小姐引入圈子裡。 「跟我鬧著要搬出去呢!別理她。」冷愷群沒好氣的回答。 「年輕女孩子都是這樣的。」胖經理擠眉弄眼的,一副很瞭解女性心理的模樣。「長大了就嫌家裡管東管西,老是抱怨電話線不夠用,約會受到干擾,只想搬出去營造個人小天地。」 這種說法只適合套用在未成年少女身上,而她已經活了兩輪歲月,體健貌美成熟,甚且擁有大眾傳播碩士的高學歷,最不需要的就是一群中老年發福男人陪著姓冷的倚老賣老。 「冷小姐,儘量把你哥哥的錢花光光,別擔心。」那位廖總打趣著。「你都不曉得他今年替『縱橫』賺了多少淨利!如果他小氣不肯贊助,你告訴廖伯伯,廖伯伯一定站在你這國。」 彼我兩方完全缺乏談判共識。 她放棄了,二話不說,轉身跨邁向餐廳出口。 「你上哪兒去?」冷硬的詢問句追著她而來。 「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她尖銳的回頭瞥一眼,閃出門外,消失。 那群男人唏哩呼嚕的笑出來,顯然認定了又是一個心願無法得償、大鬧嬌蠻脾氣的千金小姐。 隨便他們怎麼想吧!與冷愷群對抗已經耗掉太多情氣神,她無法再和全世界爭辯。 午夜十二點,屋裡靜謐。 冷愷群屬夜行生物,應該仍然警醒著。 但她不在乎。 蹣跚的步伐直蹬二樓,回到與子夜同化成一色的臥房。她扔開皮包,逕自折進浴室泡個香精澡。 熱水揉掉筋骨的疲累,也舒緩了精神上的頹靡。 她離開浴室,鑽進薰著百合花香的被褥,睜眼瞧著滿室夜黑,無法入睡。 啪!一聲輕淺的擦響,煙草的氣息滲透入百合花香裡。黝暗的牆角閉起淺橙色的火芒,半分鐘後,光點撚熄了。 她漫不經心的等著。 身後那半邊床凹沉下陷,兩隻手臂拉著她貼近強穩的胸膛,心跳在耳際彈奏著規律的催眠曲。 「喝酒了?」暗低的嗓音如同夜色一樣黑。 「和朋友在pub坐了一會兒。」輕茫茫的薄釀讓現實更容易忍受。 「下班趕公車的那個男人?」 「女的,我國小同學。」 夜又蒼茫。感覺有點困頓,腦中重甸甸的,渾身輕飄飄。意識像浮動的氣球,騰升到天際,浸淫在墨黑的中心點,安全的被包裡住。 從小就不怕暗,一直感覺,黑,融合在她的性格裡,根深成她的一部分,而黑暗的本源來自於他。 「為什麼想搬出去?」低詢聲幾乎化入無邊的黑暗中。 她垂下眼瞼,撥弄著放在胸前的大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板動。 「小時候,每當我提出一些你認為不恰當的要求,你總是告訴我:『等你長大再說』、『等你長大就如何如何』,還記得吧?」 「嗯。」大手忽然伸張,完整的包住她小一號的柔荑。 「現在,我已經長大了。」 大手放開她的粉掌,沿著絕美的酥胸弧線來回畫動。掌下的心跳頻率漸漸加快了速度。 「依附我,讓你這麼痛苦嗎?」許是因為夜的包裡,他的聲音比平時透露出更多的不解,更多的疑問,更多的無奈,更多的……痛苦? 她翻身躺平,直直對上他粲然生亮的眼,在黑暗中熠熠輝爍。 六歲那年,在那座小小的涼亭裡,她初次與他見面,第一眼也為他的星芒而炫惑。當時就驚懾到——這個大哥哥的眼睛好亮。 他的瞳眸擁有獨立的靈魂,自主性的決定放出光,即使在夜的黑,冬的冷,仍然不改那一抹亮。 光與暗是一體兩面,天生註定了要共存。光華造成了黑暗的一面,也將她拖沉到沒有光亮的地方。 所以她趨光,所以一直沉淪在他的光圈之外、暗影之內,無可自拔。 自那當初,已經過了十九個春與秋。 十九個幽杳的寒暑。 他的眼睛仍然明亮,仍然在暗夜中煥耀,一如最初的記憶。讓她,即使是在光線背走的時刻裡,仍然滯留在黑暗中等待。 而她已等得很累了。 梅花本應遺世而傲然獨立,不該依附任何實體。她這株寒梅卻違背了本命,搶奪了蛾的天性,去追逐那道光的本身。趨近光的同時,也趨近了黑暗,於是徘徊在該與不該、走與不走的抉難中,徒然悽楚。 她悖離了應該棲屬的冷冬,偷窺了放照著光的天堂,因此,上天降生給她責罰,像亙古洪荒時懲戒違犯天津的夏娃。她必須回復到本命中的軌跡,獨自品寒冬的絕然孤挺。 「依附任何人,都讓我痛苦。」 一道陰影鷙猛的狂壓下來,舌尖伸探進她溫潤的口腔內,蒸騰著她的欲望。 被他吻觸的經驗並不是第一次,但,纖細的第六感告訴她,今夜,一切過往都會被推翻,一切都不再同樣。 她從來不曾這麼敏銳的感覺到身體的存在。他的手每撩開一寸絲縷,唇每貼上一處肌膚,那個區域就彷佛鮮活過來,迷人而具有彈性。 這就是她要的嗎? 這不是她要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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