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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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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先充實自己,將來在工作上謀求完美的表現。」 「冷小姐,請你談談自己的優點。」 「我的學習能力很強,希望公司能給我學習的機會,讓我和公司同仁一起成長。」 完全制式化的答案。 公司征人,看重的是學歷、經歷和背景,何必找個需要學習機會的庸才?只有傻頭傻腦的應徵者才會以為這種愚言可以博得主考官的青睞。 當然,她講了,所以她也傻。 她縱容自己呆傻,因為並未面臨必須謀職的迫切。彼時,選填和本性完全不搭軋的大傳系,只是因為冷愷群講了一句:「不適合你。」沒辦法,記得當時年紀小!現在回頭想想,或許太幼稚了。然而,這卻是少數幾種她能反抗他的手段,即使時光倒流,恐怕仍然會選擇走相同的路。 大學畢業那年,一時想不起來有什麼事情好做,乾脆考考研究所,繼續讀下去。歸根究柢,拿碩士文憑不為好學,不為興趣,只因為人生懶漫無目的。 二十五歲的生命,與十八歲的淺淡,沒有太大的差異,依然幾筆就可以概括完畢。 有點悲哀。悲哀是命運為她設定的無奈,即使想改也改不掉,想躲也躲不開。 閑晃兩個多月,盡米蟲歲月,終於從分類欄一框顯眼的征人文稿,選中她決定倘徉的天空——飛鴻綜合醫院院刊編輯部。這間醫院是「飛鴻建設」三年前甫成立的分支事業。 飛鴻建設的大老闆名為賀鴻宇,是賀懷宇的大哥,旗下開營醫療事業,順理成章的交給弟弟負責。 這次她的應徵態度迥異於前幾次的疏淡。從筆試、口試、面談,一路過關斬將,鏗鏘有力,直取陣營核心。一百多個應徵者,她力抗群敵,硬擠入四個名額之一。 生命,又一次與賀家人交錯彙集。 本質上,賀懷宇像霸烈的灼日,教她這類生長在陰暗地帶的灰蛾,無法抗拒飛附的本能。當然,背後真義仍然和升大學的那年暑假選填志願的心態相同。因為她知道,冷愷群絕對不會欣賞賀懷宇成為賞她一口飯吃的上司。 這麼拙劣的抗拒方式。她想,她真的沒救了。 平時他很少過問她找工作的情形,目前八成還不知悉她為哪間機構效命。管不了這麼多了,等他發現了再說吧! 「編輯部辦公室在隔壁那一棟,行政大樓七樓。」上工首日,服務台好心引導她一條明路。 循著服務人員的指點,她進入未來的棲身之所。另外三位先到的同事清一色為男上,她淡而有禮的點個頭打招呼,逕自找到標有她名牌的辦公桌。 真好,擁有一個靠窗的桌位,浮雲綠山嵌在窗框間,活色生香一幅山水盡。 同事之中,一位穩重型的男人若有所思的直沖著她瞧。天生討厭被密切矚目的感覺,她索性側過身去,以身體語言拖拉出明顯而遙迢的距離。 弄皺一池春水並非她的本意,所以辦公室戀情列為她「十八禁」的榜首。 「你好。」果不其然,彼端的男人不再滿足于只盯著她看,笑吟吟的跨越過她與人際的鴻溝。 「嗨。」愷梅淡然的笑了笑,故意裝出忙著收抬桌面的樣子。既然兩個人是同事,表面上不好端起冷臉來擺架子。 「我就知道你不記得我了。」同事笑吐一句讓人愕然的開場白。 他們認識?她向來不迷信巧合的,怎麼會? 「我叫梁維鈞。」他的眼神含著期盼。 「哦?」她完全沒印象。 「來!把時光機駛回你高二的那一年。」梁維釣笑眯眯的協助她打開記憶庫。「下學期的某天清晨,一個冒冒失失的毛頭小子在你家門口站崗,要求和你交朋友,記得嗎?」 竟然與當年慘遭淘汰的愛慕者同一間辦公室,完了。老實說,每年在她家門口站崗的毛小子起碼有兩打,她如何能記得住每張臉孔? 「想不起來?」梁維鈞忍不住搖頭歎氣,「沒辦法,你的追求者鐵定如過江之卿,是我太癡心妄想了。」 沉默以今人尷尬的速度包圍過來,害她暫時想不到合適的應答。 「冷愷梅,你仍然跟以前一樣耶!靜靜雅雅的,不愛說話。」他玩笑性的拍拍她肩膀。「別擔心,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家門口站崗。如果被我老婆知道,怕不罰我跪算盤一輩子。」 「你結婚了?」 「對。」梁維鈞笑得很驕傲。「而且我兒子這個月就要出來世面了。」 「恭喜你。」好險!她心裡晃過如釋重負的解脫,唇角的淺笑總算融和了一點的誠摯之意。 「午餐時間,一起去員工餐廳吃飯吧!」梁維鈞提出熱誠的邀請。 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無意和任何人維持太深入的交談,即使同事也一樣。 「人員都到齊了嗎?」大門霍地被推開,賀懷宇進入編輯室,仍然和昔時一樣飛揚明亮,從容自若。 梁維鈞向她點點頭,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 她籲了口氣,總算不用再挖空心思去想推辭的理由。 「麻煩各位坐到中央的編輯台來,我們先召開第一次的編前會議。」賀懷宇主掌院內的人事,又掛名院刊的發行人,所以編輯部等於直接向他負責。 在筆試的過程裡,賀懷宇便知曉了她前來應徵。兩人雖然沒有特意約定過,但在工作場合,他們很自然的保持上下屬的距離,並未漏出彼此熟識的訊息。 人員往中央的長條桌集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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