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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手伸出來。」素問從懷中掏出一盒銀針,以及一隻深藍色陶質小瓶。

  瞧見她的陣仗,再加上難堪的歷史教訓,仲修登時了然。

  「我又中毒了?」他不由得籲出沉痛的歎息。

  「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她的臉上絲毫尋不出愧疚的神色。「這種藍蠍蠱要隔七七四十九天才會發作,在這之前則隱伏在人體內。前天我特地拿它來招呼那位鳳裕公子,誰教你中途冒出來窮攪和。」

  說話間,她以銀針在他兩手手背刺劃出半寸長的血痕,指甲在陶瓶裡挑出一些翠綠粉末,輕彈在他的傷口上。

  「你練過五毒神掌?」肯定是他們互對的那一掌惹的禍。也罷,起碼他知曉自己中毒的原因,當個明白鬼總好過死得胡裡胡塗。

  「對於『毒家』而言,五毒神掌是入門必修的功課。」她的手指在仲修腕脈上推拿,說也奇特,手背上的藥粉竟然全鑽入血痕裡,猶如傷口產生吸力似的。

  「佩服、佩服。」仲修發自由衷。本以為自己見識過的世面夠豐富了,但年紀輕輕的曾丫頭卻讓他增長了不少奇特見聞。「不過話說回來,你無緣無故毒了我一掌,咱們的賬可有得好算了。這樣吧!我善心大發,讓你以回答問題做為償還,從此以後,不再追究。」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她聳了聳肩。「只除去我師父恰好是黑炎教教主。」

  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

  「原來如此,你就是何古指定的教主繼位者!」俊臉上寫著無庸置疑的恍然明白。

  該死!他早該聯想到的。黑炎教繼位人失蹤的時機,與她出現在揚州的時間不謀而合;而且黑炎教中人專擅歧黃技藝或者草藥毒物的研究,她使毒的本事也精妙得讓人防不勝防。最重要的是,曾丫頭的言語中已經多次透露出蛛絲馬跡,只怪他自己沒思量清楚。

  她曾提及師父委派給她一個「氣悶的任務」,因此偷溜出來玩,又說到「奉獻終身」的字眼。就他所知,黑炎教教主必須保持聖潔之身──亦即童男、童女──將教務視為子嗣和伴侶,終身不得成親嫁娶,以護衛教內的藥方機密為職志。

  他怎會忽略這許多線索?都怪他先入為主的觀念,逕自認定何古的繼位者必定是男子,才疏忽了身旁人兒的可能性。

  「你幹嘛一臉嚇壞的表情?」她瞪了瞪眼。「難道我不配接任黑炎教教主?」

  「不,呃,是……」他被滿頭霧水沖昏了推想能力。「聞人名捕描述他在揚州打探你消息的時候,當地人都和你相當熟稔,所以我一直以為……」

  她應該是久居揚州的人氏,不是嗎?

  「姑娘我告訴過你一百次了。」素問翻個不耐煩的白眼。「我做任何事情都會成功的,包括讓陌生人喜歡上我,與我結為朋友。我在揚州耗了好幾個月,倘若連這點好感也建立不起來,還稱得上『成功人士』的美名嗎?」

  「噢。」這會兒他有些瞭解了,原來曾丫頭的信心其來有自。「你逃離皇宮的目的為何?打算直接回總壇嗎?」

  「我只能如此啦!」她遺憾地點了點頭。「袁州與我相克,還是趁早腳底抹油,比較保險。不曉得師父最近如何了?」

  看樣子她對自己私下溜出來玩所造成的騷亂完全不知情。身為局外人,他的消息反而比曾丫頭靈通。

  「你最好盡速回總壇探望令師。自從你開溜之後,教內新舊派人馬已經打得一團糟了。」

  「什麼?」她驚跳起來。

  仲修簡潔地陳述自己所知道的內情,包括何古病危的消息。

  「不,不可能的……」素問驚呆地跌坐在地氈上。「我開溜之前師父還相當康泰,頂多受了一點小風寒……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個月之內,病入膏肓?」

  仲修的消息究竟有幾分準確度?她師父精通醫理,光是不起眼的風寒,沒理由到不治的地步毒!她的心中霎時雪亮。

  一定有人暗中對師父下慢性毒藥,師父才會無知無覺,苦熬到臨危的地步。

  這些陰謀一定與大法王有關。他覬覦教主之位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一旦逮著機會,下手絕不會留情。

  「我必須立刻趕回總壇。」她跳起來,焦急地沖向房門。

  如果秋靈樞再不放人,休怪她無禮。

  「慢──」他阻止的話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

  為何不聽他說完呢?他早已知會秋靈樞前來客房一敘,她幹啥沒頭沒腦地沖出去亂闖呢?靜坐在客房內以逸待勞不是更好?

  唉!曾丫頭總有一天會因為她的毛躁吃虧。

  她的方向感尚稱過得去,因此瞎摸了一刻鐘就找著秋靈樞的香閨。

  目的地雖然準確,時機卻拿捏得不太穩當。

  她一古腦兒地撞進秋靈樞的房門,人家适才沐浴熏身完畢,嬌軀僅罩穿著褻衣和小褲,正由婢女們伺候更衣。

  「啊──」結果,她的反應比人家更激烈,趕緊捂著眼皮轉過身去。「對……對不住,我不曉得……」

  秋靈樞倒是冷靜。「玉兒,倩兒,你們先下去。」

  「是。」兩名小婢告退,經過她身旁,不忘拋過去一抹譴責與鄙視的眼光。「好了,你可以回過身來。」秋靈樞迅速披上淡紫色紗衫,仍然一派的沉穩自如。

  素問不由得感到懷疑。秋靈樞未免也太開放了,更衣時被「男子」撞見,竟然沒露出絲毫的驚惶和羞愧。若是換成她,早就毒死那王八蛋了。

  「秋姑娘,請你千萬別誤會,在下並非有意輕薄。」她趕緊澄清自己的名聲。「我只是上門來通知你,明兒沒時間和你成親了。」

  「為什麼?」以一位即將被男方拋棄的新娘子而言,她還真不是普通的鎮定。

  素問決定丟下一顆火藥彈。「因為我和你一樣,同為姑娘家。」

  「我知道,還有沒有其它理由?」

  素問著實有被人反轟一炮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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