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淩淑芬 > 俯仰無愧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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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山風吹在身上如刃,冰寒劃過肌膚如刀,此時此刻他們是在彼此懷中,天地間唯有他們兩人。無論前方有多少險阻,都不重要。 在一刻他非常明白,即使最後為了她而死在這片玉雪峰上,他也願意。 即使極對不起師父和師妹,拋下了身為長徒的責任,為了她,他是願意的。 因為她不是師父,也不是師妹。她是另一種更特殊的情感,他不知曉自己存在的情感。 她的一蟹一笑,一言一語都能牽動他。從一開始的惱人,甚至一度厭怒,到最後的瞭解,甚至有些好笑,最後覺得可愛。 他們兩人一起穿越了半片平朝國土,歷經各種風險難關,她早已不是他以為的那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 即使在身子最疼楚之時,她都不曽埋怨叫苦,她的堅韌讓他心折。 她是他喜愛的人,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 「雲仰……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她的臉頰貼偎著他,輕輕反復的摩擦,他的心頭一片靜暖。 「若姑娘不嫌棄雲仰兩袖清風,待一切事過之後,咱們稟明我師父,便一同去府上拜見你的父母尊長,你意下如何?」他輕聲道。 拜見雙方親長的意思就是要提親了。 她的臉頰淡淡的躍上一抹紅霄,眼睫毛微微顫動。 「你兩袖清風不打緊,我的銀子挺多的,咱們兩人一輩子也用不完,我可以養你。」她心頭甜甜地道。 雲仰長笑一聲。 「如此有勞娘子了。咱們去找天老前輩,將你身上的毒袪盡吧!」 「好。」她鬆開他的脖子,望向兩匹坐騎。「讓馬走在前頭。」 雲仰點點頭。「有理。若途中真有什麼古怪,馬兒從我們身後衝撞過來,反倒更危險。」 柳泌在心裡歎氣。其實她的計較是,若途中真有陷阱,馬走在前頭也好先幫他們探路送死。 這人身上真是沒有一絲壞骨頭。 兩人定好了主意,先趕兩匹馬進狹道裡。 山壁如此緊逼,兩匹馬都顯得有些不安。若是它們一出了山道直接跑掉,還真是別無他法,只能見機行事。 兩匹馬都走了進去,直到前頭第一匹馬走到中段,依然風平浪靜。 「我們走吧!」雲仰反手牽起她的手,當先走了進去。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夾在中間的兩手緊握。這處雨道寬約尺許,長不足一裡,站在外頭看已經覺得緊迫逼人,真正走進來之後,仰頭只能看到薄薄的一線天光,觸目所及皆是迎面而來粗礫的山岩,讓人只覺得心頭緊張,呼息不順。 柳沁感覺自己的手心微濕,他的手卻從頭到尾堅定溫暖。她心裡不禁佩服。 之前她總覺得他江湖歷練不足,現在方知,其實一個人的定性和耐心,遠比歷練多寡重要。 前頭的第一匹馬先出了雨道,無限快意地在空地上蹦躂一下,來回踱步,第二匹馬也跟著出了甬道。 兩人心裡略微一松。 忽地,雲仰聽見一聲細細的「喀噠」,他心頭暗叫一聲不妙。 頂上的一線天光突然消失,四周霎時伸手不見五指,頭尾兩端的光也不見了,彷佛有人突然拿一張巨大的黑幕將整片山一起罩住。 咻一一咻一一咻一——強烈的風聲飛快襲來,雲仰突然發現包夾著身體兩惻的石壁都消失,他們彷佛站一個空闊的曠野之中,四周只有全然的黑暗。 獵獵風刀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同時撲襲而來,間或夾雜著野獸的嘶吼喘息。 「雲仰,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地方?」柳沁在他身後驚慌地尖叫。 雲仰回頭一看,明明知道自己手中牽著她的手,卻什麼都看不見。黑暗有如變成實質一般,他連手肘以外的部分都看不見。 他心頭雪亮,知道他們觸動了和仙族的陣法。 風聲之中開始出現殺伐之聲,有如千軍萬馬朝他們直撲而來。 奇門遁甲,五行術數乃是一門秘術絕學,精於此道者,佈陣如布乾坤天地,方寸之間如十裡荒原,陽春三月亦如金戈鐵馬的殺場。 當陣法啟動時,遮天蔽日,不見外間的事物,只能見到陣中的諸種怪誕變化。 他們現在就是困在陣中,如入迷局,唯一的脫身之道,唯有破了此陣。 「莫慌,這是奇門陣術。凡是陣式都有一處生門,一處死門。入了死門必死無疑,我們須萬分小心,找出能脫身的生門,陣法自解。」 「你說得簡單,生門怎麼找?」風聲太強,她必須用喊的才能讓他聽見。 雲仰警戒的四下探望。 咻一—— 黑暗中,一柄銳利如刀的物事射了過來,他揮劍擊開,那柄利刃迅捷無比,劃開他的衣袖,留下一小道血痕,飛向無邊無際的黑暗。 銳風刮過,又是一柄利刃射了過來。他回手一招「纏雲式」,長劍如生出黏性,纏住那柄利物。那利物平白在他劍身上化開、消散。 原來竟是無形之物? 連續七柄無形風刀射了過來。 雲仰沉著穩定,一一揮開劍式將它們擊散,身上卻也多了幾道傷口。 「雲仰!」她大叫。 雲仰一寸寸將牽著她的手臂拉近。明明是一個嬌小的姑娘,他卻感覺手的另一端牽著一顆千斤重的巨石,他使出所有力氣才勉強拉得她近了幾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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