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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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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以愛著姊姊的心娶了我,對我負責?或者抱著絕不背叛姊姊的心,狠絕地一走了之?」黑瀑般的長髮掩住她略顯蒼白的粉頰。「你是如此的自以為是,放隨心意地牽我、碰我、抱我,卻沒想到無論結果是哪一種,對我都是不公平呀!」 「我……」他試圖為自己辯解。 「別說我不是姊姊,即使我是,六年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之前再如何濃情蜜意,經過這段綿長的空窗期,任何人都有改變的權利,難道我就沒有一點選擇權嗎?」 「雪!」他心慌地低喊。 「其實你早就想到了,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對不對?」她突然抬起頭,堅定的眼神在雪白的秀臉上,灼灼逼人。「我不愛你,柯納!無論我是不是六年前的那個『雪』,我都不愛你!」 「我不信!」他放大音量。 「你信!你只是不肯接受事實罷了。」她掩住臉,挫敗地大喊。「我受夠你了,我真的受夠了!求求你走吧,讓我回到正常的生活步調。」 「就為了那個姓安的男人?」他粗魯地將她扯進懷中。「我不信你愛上了他,就如同我不信他對你是真心的一般。告訴我,那個基金會打算以什麼名義成立?那幾百個億要如何運用?姓安的公子哥兒會分到多少?」 「你在胡說什麼?」她用力想掙開他。 「別想騙我,你和他根本就是利益聯姻。我雖然不懂你為何不肯認我,不肯承認你就是我的雪,但是我知道,答案一定跟兩家聯姻有關對不對?」他收攏了鐵臂,任她如何掙打就是不肯鬆開。「你根本不必嫁給一個不愛你的人,若是有人逼迫你非嫁不可,你可以告訴我,我會帶你走。」 「走,走哪兒去?」淚花在眼眶裡轉動,她忍著不讓它掉下來,只是忿怒地踢打他。 「回美國去,嫁給我。」他急切地說。「我已經不是六年前那個魯鈍的卡車司機了,我有錢,有勢,可以讓你過很好的生活。」 「你……你……」她用力深呼吸好幾下,才從齒縫裡一字一句地迸出來:「柯納·葛瑞,你給我聽著!我不缺好生活!」 「沒錯,你缺一個深愛你的男人。」 她凝住不動。 「你缺一個,對你沒有任何要求,沒有任何條件,只因為你是你,而單純愛著你的男人。」他沙啞的,懇求的,黏蜜的在她耳畔輕訴。「這個男人已經愛你六年了。」 她頹然軟下來,捂住眼睛,瑩透的水澤漸漸潤濕了手緣。 「我恨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而我愛你,一直愛你,雪。」他把她緊緊摟在懷裡,緊得幾乎把兩具身軀揉成一體。 「我不是你的雪!」她忽然使蠻地對他展開一陣狂打。 「你是。」 柯納吻住她。 別問他為何如此肯定,他就是知道。 或許在久別重逢的那一刻,在她蓄意撒下的障眼法裡,他曾經動搖過,之後的他就不曾再懷疑。 發現胎記對事情當然有幫助,然而,它只是一個關鍵點,而非全部的解答。他真正的深信不疑是在胎記事件之後。 從那時起,她不再扮演羞怯無助的小白兔,而回到了當年那個令人捉摸不定、迷離多變的雪。 她溫柔靈透時,讓人恨不得把她揉進身體裡;氣郁時,斜句著眼角瞠人的模樣魅入骨髓裡。 語,笑,悲,惱,每一種表情都勾動了他沉鈍已久的心靈,除了雪,再沒人有如此的魔力。 他們的情緒似乎總是處在對立狀態。初識時,她如幻如真、性感誘人,他卻莽莽撞撞、呆呆傻傻,再相逢時,她羞怯靦腆,小鳥依人,他卻冷淡有禮,近乎嚴酷;直至他「識破」她的身分之後,她又回到那種不可捉摸的孤傲,他則換上溫柔縱憐的心情。 情緒不曾一致,卻互補得如此協調。而她竟然想說服他,她不是他的雪? 有太多太多的感受充塞在他心中,證明她是!他不相信別人,只相信自己的心。 「你還要僵持多久呢?」他沙啞地抵著她的唇輕語。「難道真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嫁給別人?那我會立刻心血狂噴而死。」 「別再說了……別再說了……」鼻端前都是他強壯熾人的氣息,她昏眩地低喃。 那就別說了。 他又吻住她,無比饑渴,禁忍了六年的欲望一旦開閘,便有如淤塞的河流突然找到宣洩的出口,一發不可收拾。 他一把抱起她,踢開房門,將她安置在暗香回蕩的床上。 「柯納……」她微弱的低喃被吞噬在他的口中。 他努力想溫柔一些,但,六年的思念實在太久長了。他的手仿佛有自主意識,迫不及待將阻撓兩人袒裡以對的障礙全部褪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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