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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客人離開的風鈴聲漸漸平息,「紫色工坊」又回復到午後的寧靜。

  老闆娘趙紫綬正編著給丈夫的背心,無慮也走回咖啡圓桌旁,拿起她的針線繼續為一條白手帕繡名字,「Matt」剛繡好前面兩個字母。

  本來答應到「紫色工坊」上班,無慮有心理準備生意可能會很清閒,畢竟在這個金融掛帥的地區,手工藝品店實在和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沒想到她實際做起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自從九一一恐怖攻擊之後,許多傳統價值觀的浪潮開始湧現,於是回歸家庭、回歸田野變成美國社會的主流,連帶也牽引了相關的產業,像家庭手作、編織這一類的風潮又流行回來了。

  「紫色工坊」雖然不敢說門庭若市,但是兩個月下來,無慮發現業績比她想像中高出許多。趙紫綬的這間小店可說是曼哈頓市中心的異數了。

  「你繡得真好,跟成萸有得比呢!」趙紫綬探頭過來看她繡的手帕。

  「其實我的繡功是向成萸學的。」無慮回憶道。「我們上國中沒多久她就開始學刺繡,後來我磨著她教我一些基本的針法,學費就是送給她的那條幸運手帶。可惜沒學多久,我就來美國念高中了。」

  「真可惜,如果你也學得深一點,就可以像成萸一樣進藝術圈了。」

  「她現在好像是後面那家藝廊的店長?」

  「不只哦,符揚的木石雕塑,在拓印的部分都是用成萸手繡的白絹為底,所以成萸的手藝在藝術圈裡也算小有名氣。」

  「哦,我都不知道!」無慮驚喜地道。她只是私下喜歡做些小東西而已,對正統藝術圈的動向反倒不太涉獵,沒想到成萸現在已經跟學長一起合作了。

  「可不是嗎?兩人現在可是真正的夫唱婦隨了。」趙紫綬笑道。

  「我覺得大家都好厲害,像成萸在事業上有自己的一片天,家庭也過得很幸福,紫綬姊也很能為柏特分憂解勞,相比之下,我好像沒能幫麥特什麼忙,頂多幫他繡繡手帕。」

  「你提供他家庭溫暖啊,這才是一切的基石。」紫綬搖搖食指。「男人不見得喜歡女人管他們的事業,每次在外面叱吒風雲好像威風得不得了,可是一回到家做個什麼事惹人生氣,你跟他冷戰一下,他臉就全垮了。」

  無慮想到自己的麥特和她的章柏言,更別提那個每次一惹惱了成萸就乖得像只貓的土霸王符揚,兩個女人互扮一個鬼臉,同時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趙紫綬的唇動了一動,欲言又止。

  「紫綬姊,你想說什麼嗎?」細心的無慮注意到她的神情。

  紫綬露出有些為難,又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嗯……其實是有件事柏特讓我私下問問你。你知道我不太管他公司裡的事,頂多就是他在家裡聊天的時候說給我聽,我也很少發表意見……」

  「紫綬姊,你想問什麼就問好了,沒關係的。」

  「你知道柏特一直想延攬麥特進章氏企業的事吧?」見無慮點了點頭,趙紫綬接著說;「柏特從幾年前就一直很賞識麥特。他覺得麥特不管是對於金融數字、理財頭腦、乃至於管理方面都有獨到的見解,算是一個全方位的人才。」

  聽到老闆娘讚賞自己的情人,無慮自然覺得樂意。

  趙紫綬續道:「雖然麥特現在是資深會計師,收入很不錯,不過柏特想拉他進章氏掌理財務部門。章氏不敢說自己獨一無二,可是在國際間也還算是說得出名號的大企業,財務部門更是一個可以讓麥特發揮長才的舞臺,只要好好做,相信他的未來會遠超過現在資深會計師的成就。」

  「我知道。」以一個沒有背景的年輕會計師,在三十四歲那年成為章氏香料集團的財務長,這是何等的榮耀,也是麥特半生等待的機會啊!

  「可是,上個月,柏特正式詢問麥特跳到章氏的意願……」趙紫綬遲疑地看她一眼。「麥特回絕了。」

  「什麼?」無慮大吃一驚。

  「柏特也覺得很驚訝,因為以前他們談過一、兩次,麥特的意願都很高,他一直以為兩個人已經有默契了,沒想到麥特最後竟然拒絕。」趙紫綬認真地望著她,「柏特是請我私下問問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是有其他企業出更高的價錢,這方面都好談,麥特可以直說無妨。」

  「我、我也不曉得,他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這件事……」無慮腦中一團亂。「可是,我知道麥特一直很嚮往章氏的企業環境,他也不是一個因為別的公司出了大錢就會動搖心意的人……他怎麼可能會回絕呢?」到最後已經像在自言自語。

  「所以,你也不曉得原因了?」趙紫綬有些失望。

  無慮定了定神,抬頭注視老闆娘。

  「紫綬姊,現在我也好奇起來了!我今天回去就問問他,等我弄明白了原因,一定讓麥特給章先生一個答覆。」

  「我今天下午出去開會,秘書說你打電話來,叫我下班早點回家,有事要跟我談?」

  麥特回到家門,把公事包和外套掛好,長腿優閑地邁進廚房裡。

  正站在鹵蹄膀前發愣的無慮抬起頭來。

  「啊,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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