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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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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渤的指滑過她額際的繃帶,頰畔的擦傷,來到她纏滿繃帶的右臂,再望向她左腿上的石膏。他記憶中的她都是活蹦亂跳、熱力十足的,幾乎讓人無法相信這死氣沉沉的病人是她。 一直以來,所有的人都依賴他。和他相依為命的妹妹倚賴他、和他同組的同學倚賴他、才華過人的符揚在英國生活倚賴他,符去耘在事業上更無條件信任他。 唯有符瑤。 當然她也有依賴他的時候,卻都是一些無關輕重的小事;一旦面臨大事,她反而強裝堅忍,就怕帶給他一絲絲困擾。於是符瑤養成愛笑的性格。心情好的時候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笑。即使是傷心的時候,在他面前抹抹淚,照樣擠出一絲笑,仿佛用笑容向他保證:成渤,我很好,我很快樂,不要為我擔心,我沒事的。 最後他終於明白,這女孩是如此害怕成為任何他的負擔——她害怕有一天讓他覺得厭煩,他就不理她了,所以她真正的煩惱永遠不敢讓他知道。 成渤首次對一個女孩感到心疼。 當時,這個想法讓他大吃一驚。他的心從來不曾為任何人牽動過,連為成萸都不曾。 成萸是他的妹妹,他別無選擇必須愛她,這是身為兄長無法拋卻的枷鎖。少年時他不是沒有感到厭煩過,然而當妹妹滿心信賴地望著他,他無法置之不理,只能再度扛下那個保護她的責任。 所以,是的,他利用過成萸,而且利用得心安理得。 親情不過是另一種型式的利益交換,成萸從他身上得安全感,他從成萸身上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房間的牆,與成萸房間的牆,並沒有那麼厚。符揚與成萸的許多事,他早就知道了,既然他無法改變,不如選在對他們兄妹倆有利的時候發難。 他不覺得一個男人利用各種手段往上爬有什麼不對,所以他也利用過符瑤,利用過餘啟先和餘啟樺,利用過孫荔帆,利用過符去耘,利用過每個他能利用的人。 他給成萸一個完美的大哥,給符瑤一位完美的崇拜偶像,給孫荔帆一段完美的戀情,給符去耘一個完美的繼承人,給每個他利用過的人相對的互惠條件。他不是笨蛋,他知道只謀取自己的利益是無法長久的,唯有兩方雙贏才能讓他得到最大收穫。 成渤沒有任何愧疚感。 但,心疼牽涉到另一種更深的情緒,一種無關乎「她是我的責任所以我必須無條件愛她」的情緒。 對於成萸,他的關懷是責任,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對於非親非故的符瑤呢?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會習慣性地回頭看看符瑤。甚至當他和別的女孩陷入戀愛時,仍然要習慣性地看她。 於是,他漸漸領悟,或許他對符瑤的「想要」,已經不只是單純的利用而已。 符瑤的心中又是如何想的呢? ——她的「死心塌地」是女人對男人的愛戀,或者只是延續小時候對大哥哥的那種崇拜之情呢? ——當心結果揭曉時,一切不是你期待的那樣。 孫荔帆的話如附骨之蛆,纏繞不去。 成渤苦笑。他胸懷丘豁,舉手間輕易翻雲覆雨,末了卻敗在一個女人曖昧不明的思緒裡,而這個女人還是天下最沒有心機的一個,這算是報應嗎? 「唉!」 孫荔帆的幾句笑語,如願擺了他一道,她若知道了,一定快樂得不得了吧? 符瑤睜開眼時,窗外仍然昏昏暗暗的,房間裡也沒有開燈。她一時之間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裡,只覺得身體變得好僵硬,怎麼躺都不對。 「啊……」她想變換姿勢,結果牽動到傷口,漂亮的臉蛋皺成像沙皮狗一樣。 昏迷之前的情景慢慢流回她腦中。 對了,她發生車禍了。她困難地偏眸,牆上的鐘指著六點整,已經早上了? 「醒了嗎?」一隻溫暖的手覆在她的額上。 只要聽到這人的聲音,符瑤就知道自己安全了。 「成渤……」虛弱的笑容躍上她唇角。「對不起,又給你惹麻煩了……不要為我擔心,我沒事的……」 成渤看著她的眼神似乎充滿濃濃無奈。他輕歎一聲,俯身輕印她的唇。 一吻結束,符瑤臉紅的程度會讓人以為她是中風住院的。 「你你、你,那個,出車禍這種事又不是過年過節,還有福利……哈哈,不是啦,我不是說你的吻是福利,我是說……那個,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哈哈,哈哈……」她羞窘地想拉高床單。「哎喲——」 「別亂動,你的手骨裂開了,醫生好不容易才處理妥當。」大手揉了揉她的發,又讓她想哭了。「想吃點東西嗎?你已經睡過一整個白天,也該餓了。」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王傳宗呢?他還好吧?」 纏在她發裡的手指緊了一緊,他不會把她的頭皮給揪下來吧? 「他也在這間醫院裡。如果你那麼擔心你男朋友,趕快好起來,自己去看他吧!」成渤皮笑肉不笑地道。 「王傳宗不是我男朋友!」符瑤先否認。轉念一想,她幹嘛跟成渤解釋這些?她也有她的身價,總不能讓成渤以為她這幾年感情都空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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