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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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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姐,章氏不是一般小公司而已,內部有太多的糾葛。章氏的股價如此之高,經營如此穩定,一切全是因為柏特。投資人相信他會為他們創造財富,公司主管相信他會領導每個人走向正確方向,而小報記者隨時等著挖醜聞增加自己的銷售量。」愛德放下咖啡,深深注視她。「請想像章柏言失去記憶,無法視事的消息走漏出去,對整個紐約商圈……不,是對整個美國股市,會產生多少震盪。」 「我相信你們有足夠的錢為他雇一團軍隊。」趙紫綬還是覺得,把腦筋動到她身上真是匪夷所思。「並不是我不願意,只是……章柏言只怕就是第一個反對的人。」 「他已經不記得了。」愛德圓滑地說。 「啊……」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抹擔憂的神色短暫地劃過眼眸。 「人越多,消息走漏的機會就越大,而且陌生人反而是最容易收買的。不到兩個月,院子裡的每棵樹後就會躲滿了狗仔隊。」 「嗯。」她輕輕點頭。 「寶寶呢?您有一個兒子,對吧?」 「他正在午睡。」 「趙小姐,倘若不為柏特,就看在寶寶的份上吧!」見她有動搖的態勢,愛德加把勁。「這終究是他的父親,柏特非常需要你。」 趙紫綬思索了一夜。 愛德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她和兒子即將離開這裡,而戴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現在是他還小,但漸漸長大之後,他會想知道關於父親的一切。無論章柏言願不願意接受這個兒子,戴倫有權利認識他的父親。她無法讓章柏言愛他,但是她不能剝奪戴倫知道自己父親是誰的機會。 只有三個月而已。把她的原訂計畫稍微往後拖一些,來一個美麗的小鎮住三個月。更美好的是,三個月之後,章柏言回紐約去動腦部手術,就會將他們全忘光了,完全沒有後續影響,這有什麼難的呢? 於是她來了。 趙紫綬在玄關的方毯上輕踏兩下,把腳底的灰留在毯上。紐澤西的秋天有些寒了,她穿著一件粗毛線白毛衣,牛仔褲,懷裡抱著一袋青草模樣的東西,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少十歲。 「喝!」她一抬頭,猛然發現樓梯上站著一個大男人。嚇死人了! 章柏言就在那裡。 他和她記憶中一模一樣! 五官有如工匠雕刻出來的,俊美深刻。一雙銳利的黑眸,不笑時看起來像要穿透人心,但是她知道它們笑起來是什麼模樣…… 他和以前一樣高,也一樣瘦,她並不感到意外。倘若沒有人叮嚀,章柏言沒有吃飯的習慣。 他的神情空白,完全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只是神威凜凜地站在樓梯中央,仿佛出巡的君王,下望著他所統治的城池。 「原來是你。你什麼時候到的?」趙紫綬自在地打聲招呼。 章柏言沒有什麼反應。 重逢的那一刻,所有印象像翻倒了的珍珠,一骨碌滾出來。 她竟然和初識時一模一樣!少女般的黑緞長髮剪短了,平直的發線服貼著腦袋。這種短髮造型,換在任何一個章柏言認識的女人頭上,看起來都是俐落精幹的,換在趙紫綬頭上看起來卻還是一樣的柔和甜美。 她長得並不算特別美,就是細緻——那種五官長相、身材外型都纖纖細細的,小小巧巧的,像幅工筆劃似的細緻。 為什麼一個離過婚又成為母親的女人,還可以擁有如此清新脫俗的氣質? 「薄荷葉,在後院采的。」她舉了舉那袋雜草,仰頭看他。「你餓不餓?我烤了檸檬派,還做了檸檬汁,現在一整個冰箱裡都是檸檬。」 這女人是聖人嗎?他是那個將她丟在一個陌生城市不管,一走就是好幾年的前夫!她為何可以笑得如此毫無芥蒂? 「我差點忘了,你不記得我了。」趙紫綬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你好,我姓趙,叫趙紫綬,我是你的……前妻。」 所以,連她自己也對「前妻」這個名詞感到不自在?章柏言不知為何,覺得平衡了一點。 「我要睡了。」章柏言吐出一句話。 「你看起來真的快累垮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晚餐前我會叫醒你。」趙紫綬同情地道。 那是貨真價實的友善和同情,並不是偽裝出來的,他冷漠疏離的態度對她完全沒影響。這女人簡直莫名其妙之至! 每次看見她,「不知道」和「莫名其妙」就是他最常出現的感想,而他痛恨這種迷惑感。 「午安。」 他倏然轉身上樓。 「主臥室在走廊左手邊第一間。」身後傳來溫軟的叮嚀。 章柏言閉了閉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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