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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接著,三名頭戴鴨舌帽和大口罩的女傭,一一陳述她們在臺灣遭受到何種虐待。

  記者會接近尾聲時,突然有數名外籍勞工從側門走進來,人權代表立刻站起來宣怖:「類似的外勞淩虐事件已經不勝枚舉!全省外勞決定動員起來,成立屬於自己的自力工會,所有幹部一律由外勞自行選舉出任。」

  嘩——這項宣佈在現場引起一陣低呼聲,啪啪啪啪,各家閃光燈又閃個不停……

  終於順利完成了,衣絲碧閃身離開會場,松了——口氣。

  她從不曾活得如此充滿精力,這兩個月以來,每天醒來,生命裡都有一個「偉大」的目標。

  最大的功臣,其實是他。

  「我們要如何成立自力會?」每次她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捧著一堆資料咚咚咚跑上二樓找他。

  餘克儉從不吝惜於提供自己的意見,指引她應該去找哪些人,做哪些事。

  「臺灣的工會是采『登記主義』,你必須向勞委會提出申請,拿到工會證書之後才算合法。你撥通電話給李律師,『工會法』的細節就去請教他。」

  又或者——

  「有——個自稱是『臺灣合作聯盟』的單位打電話來,說是要當我們的發言人,我們應該找他們合作嗎?」她又有新問題。

  「那種激進團體只是想借著你們的事炒新聞,沒安好心眼,你離他們越遠越好。」他幹乾脆脆的說。

  再來——

  「勞委會的某某官員不肯接見我們的外勞代表,我們該怎麼辦?」她拉長了臉抱怨。

  他會從文件堆裡抬起頭,慢條斯理地替她解答。

  「你跟他說,你們已經和『工商業促進會』的副理事長聯絡過,雙方對於外勞問題非常關切,副理事長考慮在近期發表新聞稿,譴責政府放任臺灣的外勞被剝削,看他見不見你們。」

  「『工商業促進會』的副理事長是誰?」她好奇地打聽。

  「你正在跟他本人說話。」餘克儉似笑非笑。

  「噢。」她莊重地點頭。

  有時,她也會故意淘氣一下——

  「那個某某某官員又不見我們了!」

  「上次不是教了你如何應付他?」

  「噯,真煩,你幫我打電話給他啦!你講話比我夠力。」

  然後,被他拿文件夾敲一下腦袋,她吐吐舌頭跑開。

  她知道,他絕對不會主動過問,也絕不插手,一切都要她自己動手去做。

  兩人之間的淡淡暖昧,暫時被她拋諸腦後。

  她的神彩飛揚動人。世界仿佛在她眼前開了一扇窗,原來自己也能擁有影響力,做一些「真正重要」的事。

  她找了一個大廳的角落靠站,滿足地籲了口氣。

  「記者會結束了?」冷不防,一聲低徐的詢問從她身後響起。

  「余先生!」她挺直了腰,驚喜地笑出來。「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來出席另一個會場的座談會。」他的眼底含著笑,臉色比往常蒼白一些,大廳正中央有一群幕僚停下來等他。「你們的記者會是今天舉行嗎?我忘記時間了。」

  「差不多快結束了,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今晚我煮一頓大餐來慶祝。」她甜笑。

  想到煮飯,最近兩個月她經常出門談事情,都只能事先煮好隔日的三餐,放在冰箱裡,請他用餐時間放進微波爐熱一下就好。

  女傭這方面的工作,她無疑是失職了,這樣的「失職」卻是在主子的默許之下,她的罪惡感稍微降低了一點。

  「晚上見。」他沒有多說什麼,舉手觸了她下顎一下,舉步走回幕僚群裡。

  衣絲碧呆呆目送他離去。

  即使杵在人群裡,他的背影,依然顯得如此孤獨難近

  砰,會議廳的門倏地彈開,一群記者突然湧了出來,把幾位主角團團包圍在中央。

  「羅娜是不是已經正式向雇主提出告訴?」

  「可不可以給我們一份驗傷單的影本發稿?」

  衣絲碧的注意力立刻被拉走。

  幾位外勞自力會的成員偷了個空檔,悄悄向她使個眼色,他們還有一些細節要開會研討。

  衣絲碧正要偷溜回旁邊的休息室,不期然間——

  「余先生!余先生,你怎麼了?」

  一聲驚喚切入她的聽覺裡,她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回過頭,事情的發生猶如慢動作。

  被幕僚包圍的餘克儉,突然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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