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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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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形容狼狽的女人被兩位員警挾持住,衣絲碧努力要撲上去拉回她,被林先生一次又一次攔下。 被警方挾持的那個女人約莫是衣絲碧的歲數,輪廓極深刻,一望即知有外籍人士血統,澄亮的大眼裡盈滿恐懼;最教人觸目驚心的,是她頭臉上,以及手臂上暴露出來的青紫色傷痕。 「放開我!你們不能逮捕羅娜!她才是受害者!你們沒有看見她身上的傷嗎?那一家子都欺陵她!男主人還對她……對她……」 「夠了。」冰冷聲音再度介入亂局。 陳總管上前排開林先生的拉扯,她立刻奔回餘克儉面前,揪著他的衣擺,激動的淚淌了滿面。 「余先生,求求你,你一定要幫幫羅娜,別讓他們帶走她。」 「余先生,此事已經涉及法律程序,羅娜不只是逃脫而已,她的雇主已經正式向警局報案,指稱她有虐待幼兒和偷竊的事由,即使是您,也不能出面干涉警力執法。」犯人既然在手,管區的說話便強硬起來。 餘克儉沉吟。 羅娜確實有從雇主家逃跑的情事,他也不是她合法的雇主,于情於理都沒有介入的立場。 「好,你們帶她走。」他把衣絲碧拉到身後,淡然讓出一條路。 她倒抽一口寒氣。「不行!你要相信我,他們……」 握住她的那只暖掌捏了捏,她怔愣的收了聲音。 「余氏的法律顧問明天會到警局去,擔任羅娜小姐的律師,今天晚上就請貴局的人多多照料了。」 林先生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的轉變,連忙說:「余先生,這只是一件小事,不需要動用到律師……」 「怎麼不需要?」他一句寒氣直冒的話就把林先生給堵回去。「你們也說了,現在事情已經進入法律程序,羅娜為什麼不能請律師?」 幾個警員面面相覷。 「我們會同她的雇主談一談,勸對方收回告訴,直接把羅娜遣返,讓她以後不能再來臺灣工作,這樣就夠了;您投必要把小事化大嘛!」管區出面協調。 「笑話,外籍勞工就沒有人權嗎?」余克儉冷哼。「你們自己先回去弄清楚,那位雇主的控訴最好是真的,否則,屆時是誰告誰還未可知。」 「可是……」林先生還想爭辯。 「陳總管,送客。」 他派頭恁大,聽都不想聽,牽著衣絲碧直接進屋去。 一群警員與仲介人員呆在原地,互相交換著目光。 奇怪,原本這只是一樁很尋常的追捕逃傭事件,為什麼他們會有一種惹錯了人,大禍臨頭的感覺? 第五章 衣絲碧一臉呆茫地坐在餐桌後。 放她獨處一段時間掌握自己的情緒,餘克儉低聲交代了陳總管幾句,遣走了他。 儉園再度恢復成他們兩人獨有的世界。 她吸吸鼻子,收幹了淚,桌前突然滑來一杯冰咖啡。舉目,迎上一對溫柔深遠的眼眸。 她心頭一酸,淚珠子效法玻璃外的冰珠子,撲簌簌又滾淌下來。 「把整件事情告訴我。」他在她的右手邊坐下來。 低沉穩定的聲音,猶如一隻颶風中的鐵錨,讓她的心奇異地安定下來。 於是,她把冰涼的杯子握在手心裡,開始敘說她是如何接到朋友的求援,如何刻不容緩趕去對方家裡,如何趁著屋主不在家,把羅娜接應出來,如何帶遍體鱗傷的她去醫院掛急診,又如何將她藏匿在自己的房間裡,足足三日。 在她們倆能進一步想出該如何反擊之前,那個做賊心虛的雇主已經先下手為強,誣告羅娜虐待小孩和偷竊。 「那一對夫婦根本不是人!他們扣留了她的護照,一天要她工作十八個小時,家庭和工廠兩面兼顧,如果羅娜有一點點反抗,女主人就會拿香煙頭燙她,或者賞她巴掌。」她俏麗的小臉漲紅了。 「她為什麼不向仲介公司與主管單位反應?」他並沒有陪著她一起義憤填膺。 「怎麼反應?仲介公司是他們家開的,剛才那個林先生就是男主人的弟弟。羅娜敢隨便說話,只有含冤被遣返的命運,如果不小心留了個壞紀錄下來,以後說不定再也不能來臺灣工作!她的家裡還有七個弟妹和一個中風的父親,都靠她幫傭賺錢回去,你說,她有反抗的本錢嗎?」她越說越激亢。 「雇主的這些惡行,你們都有證據嗎?」 「我們有羅娜的驗傷單……至於……那個……」她的唇蠕動一下,表情顯得萬分困難。 「哪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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