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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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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我愛上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她平靜反問。 「一個很偉大的男人。」瑪亞直視回她的臉上。「你不是勒裡西斯人,可能很難瞭解這個國家所擁有的傷痕。五十年前,勒裡西斯是鄰近諸國裡最先進的國家,我們的社會制度是當時最完善的,公共建設是最有規模的一個,城鄉差距也是最小的。 「可是軍政府掌權之後,一切都變了,特權階級逐漸坐大,腐敗與貪婪橫行,漸漸的民不聊生。我們國內的發展等於停滯了五十年,完全沒有前進。直到二十幾年前,第一聲革命的槍響,各地陸續出現官逼民反的反抗分子。可是反抗勢力如一盤散沙一樣,打了好幾年依然不成氣候。」瑪亞平平地說:「阿比塞爾的出現,帶給革命運動第一線曙光。他處事公正嚴明,對每個人一視同仁。每一處打下來的地方,他不是先安插自己的親信接手,而是讓對那個地方最熟悉的人來。各路反抗軍漸漸對他產生信任感,才終結了這種一盤散沙的狀態。你可以說,如果沒有阿比塞爾,革命運動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成果。」 「我相信。」菲雨的語氣依舊平靜。 「政府軍撐不久了。」瑪亞突然說,「二十幾年的內戰,有可能在這一兩年內就會落幕了。你大概不知道有多少人,做夢都在期待這一天的來臨。」 「我可以想像。」 「所以,阿比塞爾絕對不能在這最後的關頭有任何閃失。」瑪亞重重地說。「你為什麼認為我一定會讓他有閃失?」菲雨眼底好奇的意味比被冒犯更濃。 她的反應讓瑪亞有點抓不住。正常女人,聽到這裡,應該是會感到生氣之類的,朱菲雨卻沒有。 她的飄忽讓瑪亞感到……總之說不上來。 「阿比塞爾需要一個可以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女人。」瑪亞的話變得有點苦澀。 「也就是!即使落入險境,阿比塞爾也不會冒著自身的危險去救她的女人。」菲雨歎了口氣,溫和地看著她。 「如果你陷入危險,塞爾一樣會努力將你營救出來的。」 「對,但那是因為我是他好友的妹妹,而不是因為他愛我。」瑪亞益發苦澀。 「這兩者是不同的。若只是救一個朋友的妹妹,他會細心籌劃,想好所有的退路,在最萬全的情況下才出手。如果是他心愛的女人……即使勇武如阿比塞爾,也會失去冷靜,然後危險就會找上他。」這一點菲雨倒是無話可說。連她自己都知道,那些人若來將她擄走,阿比塞爾鐵定會抓狂。 「朱小姐,阿比塞爾對這個國家太重要,我們負擔不起失去他的後果。」瑪亞看著她。「阿比塞爾是最強的,你的存在卻讓他變弱了……」 「你就甘願這樣跟著他嗎?」菲雨好奇地問她,「即使知道塞爾不會愛你,依然願意守著他?」 「我願意。」瑪亞篤定地道:「如果你沒有出現的話,塞爾最終也會和我變成真正的夫妻。」 「是嗎?」她笑。 她的反應讓瑪亞有點惱怒。她們在討論的是一個對她們倆都很重要的男人!為什麼朱菲雨可以用這種毫不在意的態度響應?仿佛她和整件事都無關似的。 「塞爾怕麻煩。」說出這句話時,瑪亞自己都苦笑。「如果沒有你,他會覺得婚姻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必要過程而已,他會把心思都放在建設這個國家上面,所以我成了最好的選擇。我瞭解他的需要,不會干擾他的目標,而且是手邊現成的人選。」菲雨輕笑起來。「嗯,有道理,我也覺得那男人最可能會這麼做。」怎麼說到這裡她還是沒生氣?當然瑪亞的目的不是在惹怒地,她只是覺得菲雨的反應太奇特了。 任何女人聽到這裡都會受不了才對——除非她不愛阿比塞爾! 結果菲雨的沒有反應,反而讓瑪亞暗暗生起氣來。 「你怎麼說?」問這句話的口氣有點沖了。 「好吧,你說服我了,我決定離開!」菲雨拍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什麼?」瑪亞徹底愣住。 就這樣? 她甚至不掙扎一下,吼兩聲,或丟下一句「讓我想一想」? 「你的目的不就是要我離開他嗎?」菲雨好笑地道,「你成功了,我願意離開,你最快可以何時送我離開勒裡西斯?」瑪亞呆住了。 她怎麼可以放棄得這麼快? 阿比塞爾如此愛她,連人在前線心裡都牽掛著她,而朱菲雨卻可以憑她的幾句話就決定離開阿比塞爾,瑪亞不禁為阿比塞爾感到不值。 可是最大的情敵同意放手了,又有點高興。 整個人沉浸在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裡,竟然傻住了。 「嗯,」定了定神,瑪亞仰頭看著她。「基頓還留守在總部,他可以送你從以色列邊界出境。」 「他對你倒是挺好的。」菲雨笑了一笑。 「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我們越快出發越好。」瑪亞突然遲疑了一下,正欲走開的菲雨看見,嘲諷地笑了笑。 「放心,是我自己同意要離開的,我不會玩那種偷偷派人去報訊的無聊舉動。」瑪亞放心下來。「好,我讓基頓明天破曉就送你走。」菲雨轉身跳下石台。 「為什麼?」身後,瑪亞終於忍不住質問。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快就決定放手,難道阿比塞爾在你心裡一點重量都沒有?」菲雨回過頭,攤了攤手,淡淡一笑。 「不為什麼,因為我怕死,所以我要先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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