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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他頓了一頓,歎口氣讓她坐起來,龐大的身軀擋在床沿,菲雨還是逃不下床,只能恨恨地縮進床內,兩手抱膝,看也不看他一眼。

  「記得我跟你說過當年洛提被捕的事?」她不情願地點點頭,阿比塞爾爬了下髮絲,歎口氣說:「我當時只說出一半,其實洛提和瑪亞兄妹倆都被逮捕了。」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

  她雖然不看他,阿比塞爾知道她豎直了耳朵在聽,便繼續說下去。

  「他們父親是我家的司機,遠在瑪亞剛滿十五歲時,常來我家走動的大將就看上她了,向我父親討了幾次人,我父親只是笑笑沒有答應,大將卻一直放在心上。現在瑪亞被捕了,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那個大將幾歲?」

  「五十八。」五十八歲還想老牛吃嫩草?菲雨不可思議地瞪他一眼。

  「老不修兼花心的男人最嘔心了!」雖然阿比塞爾覺得她的話裡有一半是在罵自己,但他聰明地選擇不反駁。

  「大將立刻以叛亂罪剝奪瑪亞的公民權,讓她變成一個沒有國籍的人。在亂世之中,一個沒有國籍的人最容易無聲無息地消失……」嗯。菲雨暗暗點頭。

  「後來他們兄妹被救了出來,瑪亞也受了一點傷。為了保險起見,洛提和我決定將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可是她沒有身分,要送她到哪一國去都會變成問題。」阿比塞爾看她一眼。「我的母親是法國人,我同時擁有法國和勒裡西斯的雙重國籍。根據法國法律,只要她嫁給法國公民,就可以取得臨時的身分。我那時候沒有考慮太多,只是出於幫洛提一個忙的想法而已,和瑪亞辦了結婚手續,然後將她送到法國去養傷。」

  菲雨的氣明顯緩了很多。

  「後來瑪亞身體恢復了,堅持回國加入我們的革命行動。到現在她依然沒有恢復勒裡西斯的國籍。」阿比塞爾定定地看著她,「菲雨,我必須很誠實的告訴你,我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提出和瑪亞離婚的要求。因為她和我結婚之後,並沒依照規定在法國居留滿五年,所以無法申請法國國籍。如果哪天我們有需要將你們這些女眷送到安全的地方,瑪亞也還是沒有身分,只能以依親的名義到法國。如果我現在和她離婚,她就哪裡都不能去。」

  「如果只是這樣,為什麼一開始你什麼都告訴我了,獨獨跟瑪亞有關的部分不提?」菲雨悶悶地說。

  阿比塞爾聽了,只是搖搖頭。

  她想一想就明白了。

  即使性格高瞻遠矚,在男女關係上,阿比塞爾仍然是一個保守而傳統的男人。

  一個女孩子坐過黑牢的這種事,說出來於她的名節有損,所以他選擇不提。

  ……可惡,都什麼時候了,自己這麼「善解人意」千嘛?菲雨恨恨地想。

  「你自己說,你對瑪亞究竟是什麼感覺?」

  「在我印象裡她就只是個小丫頭片子,我和她連話都沒說過幾句,能有什麼感覺?」阿比塞爾很無奈。

  「……真的嗎?」

  他有點發怒了,用力將她揪回懷裡,惡狠狠的樣子。「你要我怎麼證明,你說好了!是要我把心挖出來,還是把腦袋剖開讓你看?」

  「……你們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

  「我這十幾年來見到她的次數不超過五次!去法國結婚一次,她傷好回來又一次,後來我們讓她住在基頓的東漠營區,避免在第一線直接交鋒,我見到基頓的次數都比見到她多,我們之間還能有什麼?」阿比塞爾越說越不耐。「連我們結婚的事都只有洛提、多亞和基頓這幾個人知道而已,他們不提,我自己都忘記了。」

  懷裡的人兒咕噥兩聲,終於枕回他的肩上。

  「我就不信你這十幾年來都沒有女人。」

  「也不是沒有過女人……」趕在她發怒前,他連忙說:「就是幾次短暫的機緣而已,次數也不多,我不碰平民婦女,因為一碰了就得娶回家。有的幾次也就是同樣搞革命的女同志,不過我一心都在戰事上,到後面大多不了了之。之後我也不想在這些風花雪月上浪費太多時間,就一直單身,直到遇見你為止。」

  她在他懷裡跪起來,像只張牙舞爪的貓咪盯住他。「你最好現在一次交代清楚,要是再冒出什麼小老婆一號、小老婆二號……」

  「沒有了,只有你一個,我發誓!」阿比塞爾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他發誓,他這輩子絕對只談一次戀愛就好,女人實在太麻煩了。和她對壘,簡直比打政府軍更累。

  菲雨才又心不甘情不願地枕回他懷裡。

  其實心裡還是有點介意的……他竟然有個「老婆」,真讓人生氣……可是依照他的說法,她也不能硬要求他立刻離婚,洛提是她的好朋友,她怎麼能讓人家的妹妹連個依託的身分都沒有?而且現在戰事正在當頭上,他也沒有時間去處理這些兒女私務。

  她相信阿比塞爾的心頭坦蕩蕩,真的就只是幫朋友妹妹一個忙而已,可是瑪亞那頭也是如此想嗎?

  女性的第六感告訴她,瑪亞並不見得全然無意。

  阿比塞爾是個英偉不凡的男人,女人要為他動心並不難。

  想想還是有氣,菲雨推推他。

  「你另外找一間房搬過去,以後別睡在這裡。」

  「為什麼?」阿比塞爾怒道。

  「還為什麼?就算是名義上的婚姻,瑪亞還是你的『老婆』,尤其現在全山洞裡的人都聽到了,難道我還能假裝什麼事都不知道地和你睡在一起?」

  阿比塞爾的鐵臉一陰,突然推倒她,壓了上來。

  「喂,你幹什麼……啊,不要咬我……可惡……不要親那裡啦,好癢……嗯……不要……阿、阿比塞爾……討厭……」肉體廝磨的碰撞聲很快響了起來。

  阿比塞爾決定身體力行地告訴她,想要把他踢下床去,門都沒有!

  她的床,他既然爬了上來,就不會輕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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