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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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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已經不小了。」他隨意地道,「男人要出去多磨練才行,總不能像女兒養在家裡。」 「十四歲而已,怎麼就是男人了?」她瞪了瞪眼。再說,女兒又怎麼了?他敢說他瞧不起女人的話,晚上就去抱睡袋。 「西海只是過去當個小傳令兵,跑跑腿而已,不會讓他上戰場,你不必擔心!」阿比塞爾只是笑。 她才終於不再說什麼。 如今大半年過去,西海也已經十五歲了。他的身形已經和父親一樣高,看來將來有青出於藍的趨勢,眉目間益發的俊俏。 「我爸放我幾天假回來看看我媽,順便看看大家有沒有缺什麼。」開朗的少年,笑容依然明亮燦爛。 這場戰爭已經太過嚴酷,西海仍能保有如此的純真,表示那幾個男人沒讓他碰到太多戰事。 菲雨悄悄松了一口氣。 「嗯……大家都還好嗎?」她的遲疑短得幾乎聽不出來。西海點點頭。 「大家都很好啊。」頓了一頓,他壞壞地笑出來,「嘿嘿,阿比塞爾一樣很好啦!你想問就問,在我面前還怕什麼羞?果然女人就是會裝模作樣!」 「你說什麼?你這個臭小鬼!才去多久就被你老頭給帶壞了。」菲雨拿一塊剛換下來的尿布往他臉上扔過去。 啪!正中目標! 西海把暗器從臉上剝下來,一看清是什麼,面色如土,登時貨真價實的「一臉大便」。 哎,阿比塞爾……真的好想念他……過去半年以來,他們見面的次數不滿十次,而且每次都來去匆匆。每次他回來都已經入夜了,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然後一轉眼,就看見帳子外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每次她都只是默默地把帳子撩起來,他便帶著一身的風塵鑽進來。 他的身上有時候有傷,有時候沒有,有時候有幾道剛癒合的疤。她只是撫著那些紋路,一道一道的吻過,其它什麼都不說。 良宵苦短,兩人總是熱烈地纏綿。 過後他的精神若不錯,兩個人就會閒聊幾句,都是些不關痛癢的話。她最近做了什麼,孩子們又學了什麼,哪家人又添了兒子女兒。 他照例的輕描淡寫,戰場上烽煙繚繞,換到這軟紅的帳子裡都只是短短的一句:「打贏了」。菲雨知道,阿比塞爾每一次都是專程繞過來看她的。 隔天等她醒來,身旁只留下冷掉的空位,然後她會抱著有他味道的枕頭,細細地把他的一言一行再重溫一遍。 在這種亂世裡,他們只能把握每一絲機會,偷取示點幽微渺小的幸福。 西海看她幽遠的眼神,知道她又在想念阿比塞爾了。唇蠕動一下,半晌還是沒有作聲。 「小子,想說什麼就說吧,嘴裡瞧不起女人,倒比我們還婆媽。」菲雨笑慎著。 「就是……」他遲疑地開口:「我也是偷聽我爸他們說的才知道,最近政府軍裡出了一個挺厲害的人物,領軍的才能不下子阿比塞爾,我們在幾場戰役裡都吃了點苦頭。」她的心霎時懸了起來。「他們不會有事吧?」他搔搔腦袋。「其實真正交手起來,阿比塞爾不見得會輸給他啦,只是……聽我爸講,那個人以前也是阿比塞爾的好朋友,交情跟我爸不相上下。只是現在大家各為其主,不得不在戰場上見面,阿比塞爾的心情當然不會太好,所以……嗯……如果你有機會看到他的話……咳,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菲雨沉默下來。 懷中的小寶寶似乎被兩人的聲音吵著了,吐出奶嘴嗚嗚嚶嚶了幾聲,菲雨連忙把奶瓶交給西海,溫柔地拍拍寶寶的背。不一會兒,小傢伙打了個一隔,小嘴啄了兩下,滿足地睡去。 她深呼吸一下,對西海笑笑,「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西海點點頭,又燦然地笑了起來。「好了,我已經報完平安,要去找我媽討東西吃了。我一個男人家沒事窩在嬰兒房裡,怪彆扭的,拜拜了!」現在就跟她耍大男人主義了?菲雨又好氣又好笑。 過陣子一定要將西海討回來,把他那根被養粗了的腦筋磨細才行。 轉眼又過去了兩個多月,這陣子西海比較常留在總部了。 他自己是有點鬱鬱寡歡,不曉得為什麼老爸要把他丟在這裡。但菲雨約莫猜想得到,戰情恐怕陷入膠著,所以洛提不願讓兒子在前線冒險。 這兩個月她完全沒見到阿比塞爾,甚至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她和總部裡其它人一樣,都只知道他還活著,好好在打仗就是了。 算算距離上次見面已經四個多月,菲雨有點焦躁,卻也知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不只她,其實最近整個總部的人都彌漫在一股焦躁的氛圍裡。 然後有一天,氣氛悄悄地改變了,幾個輪流值守的軍官,臉色又開始亮了起來。 從那一天開始,氣氛慢慢地好轉,阿兵哥們的臉上又開始出現笑容。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既然他們笑了,就表示前線有好消息了,於是每個人都跟著歡欣鼓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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