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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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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倌,兩位想打尖還是住店?」掌櫃的從內堂踅出來。 嗄!怎麼平地人一個比一個面目猙獰?和掌櫃的、店小二相比較,她才發覺原來瘋子虛稱得上慈眉善目,起碼眉宇之間多了一股英挺的正氣。守靜悄悄打了個寒顫,整張臉埋在他的背後。這種角色不來天機幫擔任堂主實在太委屈了。 「住店。給我們一間上房。」 一間?為什麼?她平常住宿不習慣有室友,莫非瘋子虛對於睡在走廊上很感興趣? 「為什麼不多要一間?我寧可……」他的眼光足以比擬世界上最高明的暗器,隨便投過來一記,她剩餘的話語便乖乖順著一口唾沫吞進肚子裡。 這是她從清晨到夜晚唯一入肚的東西。 「要不要順道切盤羊羔,再打瓶白乾?」掌櫃的接收到她的胃緊嗚戰鼓的聲音。 吃?她的上眼皮撐開下眼皮,刹那間放射出無數光芒。羊羔,好耶!最好再來一盤烤乳豬、兩碟鹵菜、四色乾果、一壇陳年紹興酒。 「好好好,弄點兒──」 「清水來喝喝就好。」他自動幫她接下去。 守靜的肚皮頓時凹進去。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綁到一個如此缺乏人道精神的肉票!如果瘋子虛企圖餓死她,她如何能在捧著空胃的可憐狀況下,完成一個有責任感的綁匪應盡的義務呢? 「我要吃羊羔!」她努力爭取。 「吃食羔羊有違上天好生之德。」他輕輕鬆松地駁回。 「那我要喝白乾!」 「喝酒傷身,還是不喝為妙。」 一記揚著倒八字眉的青光眼殺過來。「瘋子虛,我現在發覺其實帶著一顆死人頭四處跑也沒什麼不好。」 「是『封致虛』,還有,銀兩在我身上,有種你自個兒叫菜、自個兒付錢好了。」肉票恐嚇綁匪。 她不敢相信!她真的不敢相信!她終於瞭解天機幫的兄弟們為何視他如蛇蠍了,原來他真的沒心沒肝沒肺。 好歹她做了他一下午的牢頭,沒功勞也該有苦勞吧?以往老爹綁架小孩兒上山,對方的親人起碼得抬著兩扁擔的金銀珠寶來贖兒子回去,而她也不過向他要求一頓簡單的膳食而已,他竟然大大方方地拒絕了。 這傢伙根本沒把「肉票守則」背熟! 「我想和你談談。」守靜一把揪住他衣領,示意掌櫃的帶領他們來到住宿的房間。 一跨進門檻,砰!門扉當著掌櫃的面甩上。 「你究竟存著什麼心思?」別以為她沒銀於就好欺負。「非但不讓我填飽肚子,還妄想與我同睡一張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鬼主意嗎?」 「哦?那你倒說說看我打什麼鬼主意?」他好整以暇地跳上床鋪,蹺高二郎腿。 「你……呃……」她的嘴巴張開,然後合攏,再張開,又合攏。「噫……不知道。」 他無奈地瞥一眼天花板。「這家店不乾淨,小白癡。」 她的寒毛登時全豎起來。「鬧鬼?」不會吧? 「差不多。」他懶得解釋太多,反正壞人和壞鬼大體上屬於同一種等級。 一陣陰風頃刻間襲過她的心頭,模模糊糊的彷佛感覺到兩隻看不見的手臂攀向她的脊樑骨,涼颼颼的。 「你為什麼帶我來一間鬧……『那個』的客棧?」她一邊抖索著,眼角開始偷偷地四下張望,尋找好兄弟曾經出沒過的蛛絲馬跡。 「因為我會捉鬼,替地方除去大害本來就是俠義中人應該奉行的圭皋。」他打出一個長長的呵欠。「好啦!別吵我,惡鬼大約捱到三更天的時候才會出動,我要養足精神對付他們。」 將近一千個日子的護鏢生涯已經讓他養成走到哪裡睡到哪裡的習慣,前一刻猶和她說著話兒,下一瞬間他已經呼出均勻的鼻息。 唯一的睡覺之處被他佔用,她又不肯吩咐店小二替她開另一個房間,倘若睡到半夜,惡鬼覺得單身姑娘比較好欺負怎麼辦? 守靜怯怯地環顧房間內各個角落,躡手躡腳地踮到床沿坐了下來。 難怪這間客棧的生意門可羅雀,原來不是沒有原因的。不曉得幾位來無影、去無蹤的「長期住戶」平常鬧得凶不凶? 瘋子虛自誇他會抓鬼,究竟是真的還是唬人的?他未免也太多才多藝了一些。人家說,捉鬼不成反被鬼害,假如他法力不夠高明,難保他們倆不會一起加入「好兄弟、好姊妹」的行列。 她該不該自己先逃? 不,不行,這樣做好像太不講道義了,好歹她是老大,他是老麼,她應該負責他的安全。 可是……鬼耶!她連人都打不過了,更何況是鬼。 南無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阿彌陀佛、如來保佑──她越想就越緊張,越緊張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發抖,越發抖就……就……就越想蹲茅房。 「瘋子虛?瘋子虛?」她輕輕搖晃他。 封致虛翻個身,打鼾聲持續不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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