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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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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如果世上真有月下老人,此刻她一定指著「仙恩」及「鐘衡」兩個娃娃,笑呵呵說:「來,仙恩來這邊,鐘衡去那邊;咦?仙恩跑到那邊去了,那鐘衡來這邊!」 為什麼兩個不能排排坐? 「因為我喜歡,呵呵呵。」 去她的呵呵呵! 她花了一年的時間當交換學生,又花了一年的時間把破爛的英文念到好,再花兩年的時間去修碩士學位;苦熬四年,終於把鐘衡那只牛給吞了,她這個媳婦兒準備要回臺灣來,變成「婆」字輩——老婆的「婆」。 返台之初,憑著植病系和生物系的高材生,第一時間她自然是被「Balance」挖角過去。近期,鐘衡迷上了傳統的接技栽培,她也樂得換上膠鞋,隨著他一起進溫室、下田去,當一對快樂的農家人。 這些年來,Balance的事業規模越是宏大,從原本專業的植物改良部門,更拓展出親民的路線。他們在日本、臺灣、泰國開闢有機花田,大量生產平價花卉,並且往乾燥香料及花茶的行業侵進。目前旗下已擁有自己的花茶品牌、經銷商。 一些擁有專利權的特殊花種,Balance也挑選了幾款栽培成本不高的,大量栽植,走平價路線,讓名花異種不再只限于達官貴人能賞玩。 當然,高價位的花種依然是公司營利主力之」。每年Balance皆會在國際間發表幾款新興花種,這種平民、貴族雙向通吃的做法,讓鐘衡近幾年的身價也水漲船高。 可惜,在她回返的第二個月,日本那頭便出了狀況。 「仙恩,我得立刻趕去日本一趟。」他接了求救電話,匆匆找到溫室裡的她。 兩人的關係轉變之後,他也同她當年一樣,自動轉換了稱喚對方的方法。她不再叫他「鐘大哥」,他也不再稱呼她那個可愛有餘的小名「仙仙」。 「發生什麼事?」看見他緊蹙的黑煞眉,她跟著緊張起來。 「花田裡出現莖線蟲疫情,目前石蒜科A區的土壤已經被感染了。我已吩咐了主管,儘快將受感染的地區加以隔離,可是不太放心,最好親自過去看看。」 她悚然一驚。莖線蟲感染,那是植病界中的重大疫情啊! 莖線蟲是一種對作物危害相當嚴重的植物寄生蟲,在歐陸地區較為常見,屬於溫帶的植物傳染病,如果脫離了宿主,可以在土壤裡存活一年以上;幸好溫度超過三十六度時,莖線蟲便會進入休眠狀態,因此在亞熱帶的臺灣較難生存,日本也不是非常常見。 被莖線蟲寄生的植物,根部膨大,葉片變形,非常容易腐爛死亡,因此曾經在歐洲的鬱金香、水仙等培育區,造成重大的災情。這可不是好玩的! 「我跟你一起去!」她即刻反應。 「不行,我去日本的期間,臺灣的植物和實驗室還要麻煩你打點。」(Sebrina校對)鐘衡點了點她額頭。「不然我聘你回來做什麼?」 就這樣來回幾句對談,然後,他一轉頭去了日本,又是八個多月了。 「去你的月下老人!」她用力扯起一把雜草,忿忿揉碎。 「去你的莖線蟲!」就是這種大害蟲搞的鬼! 「去你的鐘衡!」你為什麼還不回來?可惡! 「汪!」一干狗群狗黨圍在她的周圍,同聲聲討。 八個月耶!久別四年,已經是她最大的限度,她可沒想到連返台之後,兩人都不得聚首。 認真算算,他們從認識開始,便聚少離多,這五年下來,真正相處的日子還不滿六個月。 莫非好事盡皆多磨? 濃兩方歇,葉縫裡篩下來麻麻點點的水珠,每一顆都冷透她的四肢百骸。 潮冷的周日清晨,她好端端的被窩不蜷,卻蹲到他的寶貝植土上來,替他拔野草、摘雜葉。平時還得花蓮、泰國兩地跑,替他去監控各國分公司的進度,而他呢?他此刻又在做什麼呢? 日本女人的招子最亮了,他這種口袋麥克麥克的男人,長相又非鼠牛虎兔、牛鬼蛇神一流,一旦被她們相中了,鐵定像燈籠草捕蒼蠅一樣,教他來得去不得。 雖然情知鐘衡對她情義深重,可她的腦袋瓜子不由自主地越想越偏,手上的勁道也越拔越狠辣。 「啊!」仙恩倒抽一口涼氣。 她掩著唇,看著手上那一叢香水瑪格麗特的屍體。 嗚……「仙恩」,姊姊對不起你!我不是故意要殺害你的! 她萬般心痛,把依著自己命名的植株重新埋回土裡去。方才扯得太猛,莖斷了一大截在土裡,希望它會活回來…… 慢著,鐘衡以她命名的植物,如今一命嗚呼,恰巧又是在她正想著他可能被別人捕獲的時刻……這會不會是一種預兆呢? 猶豫片刻,她驀然下定決心,踩著出征的步伐回返他的屋子裡,拿起電話就撥。雖然是假日時分,鐘衡那個愛花成癡的工作狂,最有可能待在工作室裡陪它們度週末。 根據國際劇情片通則,她撥的雖然是鐘衡的私人專線,現在又是下班時分,但那一端通常會響起一個甜膩誘人的女聲,嬌滴滴地說—— 「摸西摸西?」 「月下老人,你知道的,」仙恩抬起頭,平靜地進行靈學溝通。「我剛才只是隨便想想,你不必應驗我的每一個想法。」 「摸西摸西?」那端甜美地重複。 她是一個二十五歲的女人。她成熟有自信。她不會學那些神智錯亂的女人,不分青紅皂白口先來上一頓潑婦駡街。 那太沒有氣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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