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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哐當!

  「噢,我的天哪!」母親驚恐的叫聲揚起來。「蔚蔚,你知道這個花瓶值多少錢嗎?這是你外公特地從蘇富比拍賣場買回來的!你這個頑皮的孩子! 」

  「我已經跟老鐘說好,今年生日要轉送給他的!這下子拿什麼東西去出門?你的手怎麼這麼皮?,給我立刻滾回房間去!張嫂,把她帶上樓!今天晚上不准吃飯!」

  父母親暴跳如雷,傭人驚慌地開始收拾,四周都是穿梭的人影。

  她嘴角的那抹微笑益發激怒了大人,但她一徑笑,不分辨也不爭吵。

  原來,她做錯事的時候,四周就會有聲音。

  張行恩火了。

  情緒起伏不大的他,向來很少動怒。但,這一回,他真的火了。

  他發火的方式也很特別——一貫於他不慍不火的本色,幾乎讓人完全看不出來。他對她一樣風度翩翩,出入之間幫她開門,拉椅,布菜。白天出門會相約或報備,

  晚上回飯店會定時打電話確認她平安。

  他像個完美的紳士,處處細心照顧,甚至連「冷戰」都不曾有過——起碼外表看不出來。

  總之,他彬彬有禮得近乎冷漠.

  蔚蔚幾乎在推他出門的當天晚上就後悔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的「爭吵」。天下間沒有不吵架的情侶。

  可是,她從來不覺得他頁的很喜歡她啊!他們真的算情侶嗎?

  看他對她的冷淡從容,她只有兩種心情不確定性,以及心如刀割。一開始是想求和又拉不下臉,最後即使拉得下臉,也不敢肯定他願不願意和好了。

  「今天晚上先把行李收拾好,我們明天繞到老麥公司,打個招呼之後就直接去機場。這一行的所有書面資料,你可以等回到臺灣再整理,不急。」他一樣送她到房間門口,取鑰匙,開門,還鑰匙,送她進門,點頭微笑,關門。

  蔚蔚愣愣盯著掩上的門板,包包滑落地毯上。

  發呆半晌,她夢遊一般,走出門外,停在他的門口。

  叩叩。

  沒人應聲。眼角覺得酸酸的。她執著地再敲兩下。

  叩叩。

  等了好一會兒,門終於開了。

  門內的他,頭髮是濕的,高大的身軀只套著白色浴袍,身後拖著一排腳印。

  「蔚蔚,有事嗎?」是他冷靜的詢問摧毀了她。

  「哇——」她猛然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

  對門正好有兩位房客走出來,他歎了口氣,立刻將她抱進房間裡。

  「你……你不要生我的氣……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哭得跟個孩子一樣。

  「我……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不要這樣對我——嗚嗚嗚……」

  張行恩登時被她哭得萬分狼狽。他的浴袍底下什麼都沒穿,身前還壓著一個軟馥馥的嬌軀拚命向他磨蹭。

  「蔚蔚,你先——」先讓我穿上衣服。

  「大宇只是一個普通朋友,我平時會借點錢給他們……嗚……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們就會陪我……」她哭到氣息不順,開始打隔。「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們,平時也少主動找他們……」

  張行恩放棄掙扎了,抱著她直接坐在床上。她就坐在他大腿上,兩手抱緊他的脖子,淚水全往他的頸窩裡灌,像無尾熊攀著尤加利樹,哭得天昏地暗。

  「感情不應該以金錢做為維持的基石。」他歎道,輕拍她的背心。

  「可是——我若不借錢給他們,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們就不會出來陪我了……」

  她繼續埋在他頸窩裡,好委屈地說。

  「這種朋友不要也罷。」想起那日她拉著那個男子,竊竊走到角落咬耳朵的情景……唔——好吧!或許他的鬱怒,不是沒有私心的,他承認。

  但,撇開私心不談,那個叫大宇的看起來就不像好東西,絕非她的良朋佳伴。他自衛地想。

  「那我就沒有朋友了。」她從他的腰腹坐直,眼紅鼻子紅,看起來別有一種嬌弱的美。

  「你想要朋友,我可以幫你介紹;他們也不是全然不好,只是你的心眼不如他們多,將來他們若不使壞還好,否則你一定吃大虧。」他幾不可見地蠕動一下。

  蔚蔚瞅著他,頰上仍掛著將落未落的淚。半晌,軟軟地癱進他的懷裡,點了點頭。

  噢,老天——他無聲地呻吟。他開始懷疑自己平日的偽裝是否太成功了,才讓她以為他安全到連男人的獸性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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