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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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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點頭外帶掉眼淚,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不是不明白前因後果,最好別背著我玩那些小把戲。」他再一次警告道。「我……我沒有。」她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哭出聲。 她真的沒有啊!即使是背著他與裴勁風聯絡,為的也是他們父子倆,又何來玩把戲的指控呢? 裴海煩躁的扒過頭髮。 「好好,別哭了!是我不好,我對你太凶了。」他把嬌妻摟進懷裡低哄。「你也知道我脾氣不好,但是發一陣子就過去了,別再哭好不好?」 她捂著櫻唇,無言的掉淚。 十月中旬,殘雲收了夏暑,新雨帶來秋嵐。 這幾日她染了小傷寒,玉體微恙,整個人懨懨的,對答、做事都帶不起勁。而裴海正進入作品的後續收尾期,不眠不休的趕工,想搶著在十一月份完成首波作品,運到洛杉磯參加世界藝術聯展。主辦單日日催得緊,生怕為他規畫的個人館屆時開天窗。夫妻倆雖然同住在一起,往往兩三天見不到幾次面。 經過上次的意外事件,她好一陣子不敢再和裴勁風聯繫。直到確定風頭已經平息,四周不再風聲鶴唳,她才又接了他的來電。儘管如此,兩人聯絡的密度比以往更低,經常一個月才撥上一通,每次也只講個幾分鐘就匆促的掛斷。 夾在他們兩父子之間,池淨的精神狀態更感疲憊。以往一直沉積的寂寞感、茫然感、窒息感,現在又添上新的無助感,她只想逃到不知名的深山野嶺裡,像小時候住在育幼院時一樣,把全世界封閉在外面。 儘管她已經儘量精細了,再如何謹慎的防護罩,也有露出破綻的一天。 「是的……是……我想應該沒什麼太重要的事情……好……改天再聯絡,再見。」池淨應付完了裴勁風的電話,放下話筒,歎了口氣。 頭好昏,身體好沉,心頭好重。釣克郡鄉間優美的景致,鮮香的空氣似乎對她的健康沒有幫助。她反而越來越委頓虛弱。 這種虛弱是心因性的,與病恙無關,她自己也明白。可明白歸明白,又無法做任何改變,只能隨著韶光流逝而沉寂。 她倚著客廳高窗,靜靜觀看小園內的景色後,還是決定回書房翻幾本中文書,打發時間。一進了書房,更大的「驚喜」等著她。 裴海凝立在書桌前,背著光,神情隱在蒙影裡。身旁分機話筒仍放在桌面上,尚未掛回去。「你真的和他聯絡上了。」他的聲音很輕淡,毫無她預期中的火山爆發,池淨卻覺得全身發冷。 「你……你怎麼可以竊聽我的電話?」 「你為什麼說謊?」裴海冷冷的回問。 她合上眼,額角一陣陣的抽疼。 「他是你的父親,無論你承認與否。」她睜開眼睛,心平氣和的望進他眼底。裴海直勾勾對住她的目光,沒有答話。 夫妻倆,一人站在書桌前,一人微靠著門框,互相對視著。彼此不相讓,也彼此不說話。 彷佛經過天長地久,裴海終於打破沉默。「去收拾東西。」 他繞出書桌後,大踏步走向書房門口。 「收拾東西做什麼?」池淨連忙讓開一步,以免被他來勢洶洶的步伐撞倒。「去巴黎。」語畢,他寬厚的背影也消失在房間裡。 巴黎?她近乎虛脫的扶靠著書房門,滿心茫然,耳中聽著他翻箱倒櫃的聲音。他們去巴黎做什麼? 答案是,去巴黎住。 還有米蘭。 還有伯恩。 還有布拉格。 還有盧森堡。 還有阿姆斯特丹。 接下來的半年,他幾乎帶她住遍了歐洲每一處居所,就是不回臺灣。往往她前腳還沒坐熱,後腳又得準備遷往下一處新址。 這種遊牧民族式的生活,非但讓裴勁風再也追蹤不上他們,連她在臺灣的親友也失去了聯絡。 生活就像走馬燈一樣,轉,轉,轉,轉……停不了,也無法停…… 對新環境的難以適應、語言上的不能溝通、心理的茫然苦悶、腦中的無所適從,種種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幾乎沖倒了池淨的防護系統,她再也招架不住。 生命中少了他的軟語溫存,卻多了他狂風驟雨的索求。他比以往更常向她提出肉體的需索,彷佛漸行漸遠的心靈已脫去了韁,只好從軀殼方面補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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