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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廚房溫牛奶邊切水果邊吃時,安魯德走進來。

  我正張開嘴巴,打算把吃到最後一口的蕃茄送進去,手已經舉到半空中了,猶豫了一下,還是若無其事地把蕃茄放進嘴巴裡。

  他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我沒必要在他面前維持形象。

  「早。」不早了,都快十點了。

  安德魯穿著睡衣,胸前敞開著,露出濃密的胸毛。

  昨天晚上他又跑來,這個週末大抵就這樣住下來。

  我把溫熱的牛奶倒進杯子裡,喝了一口。

  「你就吃這個?」安德魯倒了一杯咖啡,指指我的水果。

  我「嗯」一聲,嘴巴裡還有東西。

  我鮮少這樣跟他說話。平常在這中間,一定都夾有李紅。

  「聽李紅說,你是學音樂的?」安德魯側靠著流理台,沒打算離開。

  「嗯。」我又應一聲,繼續喝我的牛奶,一邊咬了一口蘋果。

  屋子暖氣還算強,但我看安德魯這樣坦胸暴露,還是覺得冷颼起來。

  「專攻什麼?小提琴?鋼琴?長笛……」

  「鋼琴。」

  「在哪兒?」安德魯好像問出興味。

  「舒馬茲音樂學院。」

  「喔。能進得去,那你一定有點本事了。」

  看來「舒馬茲音樂學院」在柏林真是小有名氣,連安德魯這樣在錢坑裡打混的人都知道。

  我知道,我這樣批評安魯德有失厚道。索性不說話,專心吃我的早餐,打算吃完出門和杜介廷約會。

  「你好像不太愛說話,理兒。」安德魯眯了眯眼。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李紅就進來了,披了件薄毛長外套,裡頭穿的是黑色透明的薄紗睡衣。

  一月下雪天,穿這樣睡覺,算是服了她,

  李紅一進廚房就膩著安德魯,也不去梳洗,虎視耽耽的,不會太形於色,但足夠讓人看清她的「主權」就是。

  我很明白,一點都不會嗤之以鼻。換作是杜介廷,我也不放心他跟李紅單獨相處超過十分鐘。

  「你起來了?我正跟理兒在聊天呢。」安德魯一手環住李紅的腰,親了親她。

  「聊什麼?」李紅將他還在喝的咖啡拿過去喝了起來。

  「聊音樂。」沒了咖啡在手,安德魯兩隻手乾脆全環住李紅,低俯吻她的脖子。「我剛剛才知道理兒是『舒馬茲音樂學院』的高材生。了不起!」

  他的態度儘管戲謔,但也不諷刺就是。李紅說:「你真的進去了?跟誰學習?」

  顯然李紅並不看好我。也難怪,我自己也不看好我自己。

  「舒馬茲楊。」回答得也就無所謂。

  「他?」李紅的反應令我意外。她像是一呆,眼底竟有一縷豔羨。

  安德魯倒可惜般叫起來:「怎麼是他!他已經過氣了。好歹也要跟著卡爾奧爾夫或者施萊爾才有前途。」

  說得中肯,而且確實,百分之百的政治正確。

  柏林樂壇上,甚至整個德國及歐陸,奧爾夫和施萊爾都算是一號人物,更重要的是,那聲勢是現在進行式。

  安德魯的反應我一點都不意外,扯嘴笑一下,應付過去。

  「什麼時候開始上課?」李紅倒像感興趣,興致勃勃的問我。

  「下星期。」她好奇,我反倒奇怪。

  「沒想到舒馬茲楊會親自收你。他一般是不收背景普通的學生的。我看你也沒什麼特出的地方……」李紅上上下打量我,嘴角的弧度是下彎的,吐出來的口氣就有那麼點酸了:「當然哪,舒馬茲楊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

  其實沒那麼誇張,交一兩個女朋友,甚三四五個女朋友,在現代這個社會又算得上什麼。

  「你別嚇理兒,害她不敢去上課了,我的小紅子。」安德魯哈哈大笑,摟緊了李紅吻她的脖子,一雙大手在她的身上搓揉。

  他們不避諱,通常我也不大驚小怪。繼續吃我的水果。

  心底卻不得不想:人真的是有磁場的差別。

  「我沒嚇她,我是好心提醒她。」李紅撇嘴說:「你沒見過舒馬茲楊吧?總也聽過那件事。」

  「聽過一些。不過,我對那些搞藝術的和音樂家的事沒多大興趣。」

  「哪件事?」我好奇了。

  李紅撇了一半的臉過來,下巴抬向我,那目光居高臨下睨著我。「那件事那麼轟動你居然不知道!拜託你,小姐,你也稍稍打聽一下好嗎?!」

  「我這會兒不就在打聽?」我總覺得李紅的和我的磁場裡的游離子正負極數差太多。火花是有的,麻煩的是老有些突如其來、教人措手不及的小爆炸。

  「你們聊,我去沖個澡。」安德魯當真沒興趣,放開李紅走出去。還不忘回頭朝我們擠擠眼。

  安德魯條件不差,該露的也都露了,奇怪,我的心就是不會跳。李紅杞人憂天,而且,擔心得很起勁。

  應該讓她見見杜介廷。真要擔心,反過來應該變成我才對。

  想到杜介廷,記起和他的約會,我一口氣把牛奶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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