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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沈大哥!」一個女孩清脆的嗓音,高興的嗓音,高興的叫沈廣之。

  事情實在真不巧,曾莎白和賴美裡竟然挑上「廣場咖啡屋」。蘇小小背對門,身體因方才的胃寒而僵硬的坐,沒有回頭。

  「沈大哥,你怎麼也會來這種小咖啡屋?我實在太驚訝了,遇見你真好!」曾莎白邊說邊走到他們桌前。

  「小小!」賴美裡此時看見坐在沈廣之對面的是蘇小小。

  「嗨,美裡、莎白。」蘇小小表情僵僵的。

  曾莎白的臉色沉了下來,相當難看。

  沈廣之表情如常,沒有露出任何痕跡——痛苦或消沉的,他對曾莎白微微一笑說:「很高興見到你,莎白,但現在很抱歉,我和小小有要事要談,等我有空,我一定好好找你聊聊,請代我向你姐夫問好!」

  他親切招呼,也同時表明要曾莎白離開的意思,曾莎白又嫉妒、又難受,委屈得想哭,於是全發洩在蘇小小身上,恨恨地罵她說:「小偷!」

  蘇小小臉色更僵,心裡的苦說不出口,上次的誤會她還沒跟曾莎白解釋清楚,這次又是如此不湊巧。

  曾莎白罵她「小偷」,是因為誤會她和沈廣之有什麼,妒恨她「搶」走了沈廣之,而且如此偷偷摸摸的,和小偷的行徑沒有兩樣。

  她想解釋,但說不出口,只是捧著胃,難受得想死掉算了。沈廣之愣愣地望著她,儘管她剛才已說了許多絕情、撇清關係的話,此刻無論如何,她卻是再也說不出任何尖銳冷漠的話了,曾莎白以後自然會明白,而如果真要解釋,也不該由她說。

  「你應該好好向莎白解釋的。」她仍舊捧著胃,因為胃寒,聲音有點顫抖。

  「那是我的事!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嗎?」沈廣之沒注意到她聲音裡的顫抖,一刀子劃開他們之間的細索。

  那線,被月下老人染紅,現在被兩人的心虛滴得更紅,但是卻是斷的。

  「是啊,本來就不關我的事……」蘇小小無意義地叫了幾聲,聲音幹幹的,笑容也幹幹的。

  「你可以走了!」

  沈廣之沒感情的語調,不帶溫柔的表情,讓蘇小小愕然了一會。

  「這不就是你所想要的嗎?你處心積慮不就是想擺脫我的糾纏嗎?為什麼還不走?你應該很高興那瓶魔水發生效用才對!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去煩你、糾纏你了!」

  啊……這些話、這種冷漠……這不是她想要的!蘇小小突然感到無所適從、迷惘起來。

  「滾!你快滾!我不想再看到你!」沈廣之雙手插入濃密的黑髮裡,低頭失控喊起來。

  咖啡屋裡的客人都驚訝地回頭看他們。蘇小小無心去分析那些眼光中的成份,她甚至不理那些注視,伸出手想接近沈廣之,又遲疑地縮了回來。

  她沉默地站起來,想開口又開不了口,在心底深深歎息,心頭淡淡掃了一層憂愁。

  應該是「自由」了,但為什麼她的心裡這樣不快活、迷惑而若有所失?她應該縱聲大笑的,但為什麼她恍惚有種失落、迷惘而心頭悵悵?

  她用力甩甩頭,想甩掉那些煩憂。已經不能回頭了。

  第八章

  一連好幾天,天空都飄著讓人討厭的雨,綿綿的、意興闌珊的、要下不下的直教人心煩和歎息。

  「夜魔的天堂」休業快一個月了,遲遲沒有重新開張;大門上的惡魔,因這裡長時間沒有人氣,一雙勾魂眼顯得很沒有生氣,它需要生人的氣息。

  田優作坐在高腳椅上,頹沉地趴在吧抬上,和大門上的惡魔一樣地沒有生氣。

  身上的黑衣是幾天前的裝束,長髮也沒有梳理,胡渣更是象雜草一樣冒得下巴滿滿都是。

  自從擺脫了蘇小小以後,他就非常奇怪地突然消失了力氣,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心頭悵悵的若有所失。

  他不承認是因為蘇小小離開的緣故,那個麻煩壞了他太多的好事,好不容易才擺脫她,他放鞭炮慶祝都來不及,怎會可能因為她而心情消沉?但他消沉沒勁卻又是不爭的事實——連他好不容易才約動司徒明麗答應和他一起共度晚餐,竟也不覺得有太大、或特別的歡喜了。

  他努力了好多年的願望,終於有了轉機;他愛慕心儀多年的對象,正在等待他的前去,他卻居然如此慵懶地趴在吧臺上,覺得索然無味而提不起精神。

  牆上掛的那只蝙蝠突然彈起來轉了一轉,惡魔的喪鐘,隨著蝙蝠的打轉響了六響,癱軟在吧抬台的田優作慢慢直起身來,用手抹抹臉,緩緩走下高腳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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