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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未央壓根兒不信這一套,又不好違拗范太太的熱心,只得隨便摸了一張牌,而後閉上眼睛。

  閉上眼她才感覺自己的心思煩亂不堪,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提不起勁去想,眼前一片黑霧,千萬閃的光點不肯稍歇的一直騷動不安。

  范太太將胡未央摸到的那張紙牌置放在牌前的最下方,然後重新洗牌,重新列牌,剔除掉多餘的紙牌,直到最後一張與先前胡未央摸得的牌重疊在一塊。

  然後她翻開僅剩的兩張牌,同時問胡未央眼前現在看到什麼樣的人物或景象。

  閉著眼的胡未央,腦袋一片轟亂,聽見范太太問她的話,眼前極突然又莫名其妙的浮出一張跋扈又猖狂的男人的臉。她一征,張開了眼睛。

  桌上並列翻開的兩張紙牌,一張是半月,一張赫然是那張扛著鐮刀,空洞著一張詭譎笑臉的鬼牌!

  「半月……死神……」范太太對著紙牌沉吟了半晌。

  「這個我懂,我來說!」王德琳搶著說道:「『半月』代表了相對、兩極的意義,一方指向逐漸月圓人滿的光盈,一方則漸次虧缺朝向黑暗的離朔。也就是說,未央的愛情運互成兩極正負相對的狀態,但『死神』的出現……」

  她停下來看著范太太。范太太瞭解似地微微一笑說:

  「『死神』的出現並不一定都代表了絕對的惡兆,它可能代表了一種暗示或象徵。未央,先說說看,剛才你睜開眼睛前,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一張陌生男人的臉,跋扈又猖狂。」胡未央聳聳肩,那男的正是在路上莫名其妙指謫她的人。「長得挺帥的,充滿了優等生的氣質,但態度又冷又傲幾近剛愎自負的地步,看起來是慣於發號施令的人,天之驕子;不過那雙眼裡徹底地流露著瞧不起女人的輕蔑。總之一句話,那是個讓人感覺很不愉快的傢伙,脾氣壞,架子又大!」

  范太太眯起了眼。胡未央這番形容還跟她兒子真像!她望望桌上的鬼牌,暗暗琢磨思量著。死神……鬼牌……修羅……她心底驀然一動,莫非鬼牌所代表的意義就是如此?

  「太太!太太!」樓下突然傳來李嬸鬼哭神號般又驚又喜又詫異又不敢置信的呼叫聲。「太太!你快下來,少爺回來了!」

  兒子回來了!范太太驚喜之余,心裡又是一動。太巧了!她意味深長地望了胡未央一眼,又望了紙牌一眼,極其神秘地笑了一笑。

  原來如此!她歡喜地收起紙牌,輕描淡寫地說:

  「放心,是好結果,雖然有一些小波折。」

  紙牌是這麼預示的,她的占卜從來沒有出錯過。

  「那麼,未央和劉森雄之間不會有問題了?」

  范太太又是神秘一笑。未央和劉森雄?她可沒這麼說。

  「太太,少爺回來了!」李嬸歡天喜地的,好像回來的是她自己的兒子。

  范太太眯眼一笑,下樓去了。四個不老不小的女人好奇地跟在後面,在樓梯間擠成一團。在「流星別館」住了半年多,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家的少爺,倒是在國外的小姐時常會寄些近照回來;所以對傳奇人物一般的範家大少充滿了好奇,甚至偷偷幻想著和他的綺麗相遇。

  只見客廳中站了一個又高又挺的男人,氣質一流,驕傲自負也是一流。看見她們四個,眼底流露的那種輕蔑,絕對又徹底。四個女人綺麗的遐想完全幻滅了。

  「你們都下來吧!」范太太招手要她們下樓。「我來為你們介紹,這是我兒子,范修羅。我這個寶見兒子難得回來看我一趟,就只知道工作。」

  范太太一一為他們介紹,范修羅只是點個頭,態度相當冷淡。胡未央站得最開也離得最遠,范太太將她拉近前,試探性地眯著眼笑問道:

  「修羅,這位是胡未央小姐;未央,這是我兒子范修羅。你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吧?」

  胡未央微微點頭,難堪地紅了紅臉。先前她肆無忌憚地批評范修羅,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會是范太太的兒子。

  范太太笑得眼睛更眯,拉著胡未央的手,滿意地不停點頭。胡未央批評得還真中肯。她這個兒子從小一帆風順,雖然很優秀,但脾氣拗又倔,可以說是壞,相當剛愎自負;且不容許別人對他有所反抗,十分霸道。對女性看似尊重,其實骨子裡非常輕蔑,認為女人是關在廚房裡的,男人才能闊步天下;連對她這個母親和她姊也不例外,氣得她唯一的女兒乾脆遠嫁國外懂得尊重女性的金髮碧眼的洋人。

  但很奇怪的,范修羅這種歧視女性的態度並沒有嚇跑女人對他的愛慕;他的韻史不斷,身邊的女人也不停更換,但他對女人絕情徹底,女人只是也排解無聊,甚而發洩的工具。有一個女人百般纏他,以最柔弱的姿態惹人可憐,他非但不知疼惜,反而不勝其煩,乾脆搬家了事,傷透了不知多少為他死心塌地的可憐癡心。

  兒子這樣踐踏女人的柔情,范太太也無計可施。不過總是自己生的,她瞭解他的為人,雖然他驕傲自負,但相對的,也是絕對負責的男人。只是,壞就壞在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太多,加上他骨子裡對女人的不信任,才會那麼瞧不起女人,殃及天下所有的女性。連帶的,對他自己的婚事也不甚著意。

  本來對於范修羅的感情問題,范太太早放棄過問,也不管他究竟結不結婚,但紙牌的預示帶給了她某種啟示;她看看胡未央,頑皮的心雀躍地跳動著。

  她拉著胡未央,左瞧右瞧,眯著眼笑,瞧得胡未央不知所措。她的占卜從來沒有出錯過;她只擔心,胡未央個性自我,討厭受別人的命令,如此一來,一場小小的波折只怕是免不了。

  「范太太,你幹嘛一直盯著未央瞧?」王德琳覺得很奇怪的問。

  「沒什麼。」范太太笑眯眯的,讓人猜不出她心裡在打什麼主意。她喊了李嬸一聲說:「李嬸,難得修羅回來,多準備一些酒,大家今晚好好熱鬧一番。」

  「太好了!有好酒可喝了!」四個女人興奮地歡呼起來。她們覬覦范太太珍藏的美酒很久了,今天總算可稍解一點酒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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