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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你還不明白嗎?」野澤斜睨希特潘,目光陰毒。「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其實我早查得一清二楚。你不僅殺了我父親,還逼死我母親,甚至想利用我達到你的野心目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還——」

  野澤打斷希特潘:「你想利用我,我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反過來利用你。CZ計劃正可達到我的目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用死體細胞嗎?」

  「死體細胞?啊!難道——」希特潘先是不解,然後突然恍悟。

  「看來你的腦子還很清楚。」野澤陰笑,笑得十分得意。「沒錯。我保存了我父親普利歐博士的DNA,只以cz計劃成功,就能讓我的父親重新活過來!」

  原來!希特潘頹然不語。沒想到大風大浪中翻滾過的他,最後竟會栽在野澤手上。

  「那麼,你呢?」他抬頭逼視羅斯林。「羅斯林,你為什麼背叛我?」

  「背叛?」羅斯林眨動一下灰眼睛,面無表情說:「這句話太嚴重了,希特潘先生。我只是選擇一條更適合自己生存的道路罷了。『艾爾發』需要像我這樣的人指引掌舵。」

  「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你的野心這麼大。算我看走眼!」希特潘緊盯著羅斯林。「不過,就算你除掉我,別說範,還有尼爾也不會輕易放手。」

  「關於尼爾先生,你就不必替我操這個心;至於希恩潘先生,遲早他會被解決的。」

  「原來尼爾也跟你們勾結了,那個白癡……」希特潘這下子徹底了悟。他知道他逃不過了,霍然抬頭,說:「沒想到我小心謹慎一輩子,未了卻栽在你們手裡。你們也小心,別反被狗咬一口!」

  野澤陰然一笑,說:「不愧是希特潘先生,都這時候了還如此嘴硬。」他表情一變,陰沉下來。「你就老老實實持在這裡等死吧。」

  小房間驀地一暗,厚重的門牢牢關上。希特潘頹然坐在那裡,再也無法動彈。

  「你怎麼可以那麼做!」楊舞抓著希恩潘,跡近歇斯底里,叫說:「你明明答應我的!就算是為了我,你也不能——」她猛然住口,把餘下的話咬進去。

  她是焦急透了,但還沒有失去理智。希恩潘之所以會出賣嚴奇,追根究抵還是因為她。

  希恩潘說過,他愛她是一回事,CZ計劃又是一回事,不能混為一談;且他還認為,人類科學已逾越了那條界線,就算「艾爾發」不做,也一定有人會去做,不會放手。儘管如此,希恩潘還是答應她,還嚴奇該有的自由。但現在,承諾成空。楊舞明知指責希恩潘是不對的,而且殘忍,因為她明知他是為了她,可是她還是忍不住。

  「我寧願他們把我抓了。」

  「你寧願我可不情願!我不允許!」希恩潘反抓住她的手,目光強烈,十分認真。

  楊舞掙開他的手。她發現希恩潘不講泛道德的言辭,也不會將道德視為一種標準。

  然而,不管希恩潘是怎樣的人,楊舞都無法討厭他。老實說,希恩潘選擇為她,而不是道德仁義,私心裡,她覺得很高興,虛榮心得到滿足,她是這麼受到重視。

  「我很高興你對我有這種心意,希恩潘。」可是,她良心過不去。「但是,我——」楊舞搖了搖頭。

  「但是怎樣?難不成你想去換六九回來?」希恩潘蹙起冷冷的眉。

  「至少,嚴奇他是因為我才——」

  「你把自己看得太了不起了,楊舞。」希恩潘打斷楊舞,極不留情,說:「你有可以威脅我的價值,卻沒有絲毫交換六九的價值。你如果去了,只是自投羅網。」

  「儘管如此,我還是——」楊舞頓一下,走到窗邊。月亮大圓,帶一點橘紅色彩,很不真實地掛在前方的天空。

  希恩潘跟過去,將楊舞扳向他。

  「你給我聽好,楊舞,我對那種自以為可以拯救全天下,什麼都不考慮、只憑一時天真就行動的人最討厭。」

  楊舞驀然眼紅臉,揮開希恩潘的手。

  「我從不認為我可以拯救至天下的人!我只是欠嚴奇,對他有虧欠!虧欠!你懂不懂?!」

  什麼嘛!希恩潘一點都不溫柔,說話竟那麼殘酷刻薄,一點都不留餘地。

  「那是六九他自己自願的,你不必覺得欠他什麼。」

  他居然說得出這種話!楊舞不禁皺緊眉,反感極了。 "我怎麼能不在意!"她說:「如果換作那個人是你,你也要告訴我,說那是你自己一廂情願,叫我別在意嗎?」

  「你會嗎?」希恩潘忽然盯緊她追問:「你會像這樣在意六九般在意我嗎?」

  「我不想談這個!」楊舞別開臉,走到一邊。

  「可是我想。」希恩潘立刻將她拉回去。

  「希恩潘!」楊舞搖頭說:「你是認真的嗎?你是要我跟你跑到天涯海角隱姓埋名躲起來過日子嗎?還是你打算帶我回去,強求你的家族接受我?我怎麼能呢——」

  「那麼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拿你去交換六九嗎?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你知不知道你很有可能被殺?!」希恩潘一向冷漠的臉變了顏色,神情激動。「再說,你就算去了,你有那個能力嗎?你救得了六九嗎?」

  希恩潘句句實際、切中要害,楊舞反駁不了,埋怨起他的冷酷,對他又愛又恨起來。

  她轉過身,面對窗外,不去看希恩潘。

  「你說的沒錯,我其實什麼也辦不到。」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希恩潘圍在楊舞身後,雙手各搭在她身體兩側的窗欄上頭,形同包擁。「你可別想一個人偷偷的離開,我絕不允許你那麼做!」

  楊舞不禁苦笑起來。希恩潘輕易就看穿她的心思。他可以那樣不留餘地把話說得那麼實際、那麼地不柔情;但其實他隨時隨地都注意著她,看似不經心,言語外的動作卻包含著極大的「在乎」。

  希恩潘啊希恩潘!楊舞又苦笑著。

  這一刻,她甚至不懷疑,如果要希恩潘為她死,他一定會毫不客氣說出讓人又恨又惱的話,然後一轉身,毫不猶豫為她付出任何。

  她想,冷酷的希恩潘,行事做法沒有一定的道德標準,甚至玩弄著道德;但是,也就因為如此吧,或是一種極端,他心中深處有著一個點,是他可以因之不惜一切、犧牲、闖越一切的。

  極鋒的男子,極鋒的感情。

  而她,應該就是他心中那個「點」了。

  說應該,因為她不得不懷疑她自己憑什麼得到希恩潘集中一切、不惜一切式的感情;換作是她,她能夠毫不猶豫為了希恩潘而死嗎?

  「你在想什麼?」希恩潘注意到她表情因沉思而產生的細微變化。

  「我在想——」楊舞遲疑一下,還是面對希恩潘灼亮的雙眼。「你為了我,可以不惜一切,我呢?設若你有萬一,我會不會為了你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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