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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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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太后怒喝。「來人啊——給我拖出去掌嘴!」 「住手!」嚴奇斥退來人,步下鑾座。 他蹣跚地向我走來,抓住我雙肩,用力緊抓,十指成爪,深深陷入我肩頭,把他的痛心悉數由此傳到我心田。 「為什麼?為什麼……」他呢喃問。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暗地裡的所作所為!」我硬著心腸,不被他痛苦扭曲的表情所動。「嚴奇,我不會再被你欺騙,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恨你——」 「為什麼——」他大叫一聲,幾乎將我肩膀捏碎,英俊的臉,痛苦得扭曲變形,猙獰地追逼我為什麼。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裡明白!」我絕不會被他這虛偽的面孔所欺騙! 他放開手,蹣跚退了兩步,喃喃搖頭說:「我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你為什要這麼對我?……我……我對你一片真心……」 「住口!」我吼叫一聲,充滿怨恨的眼光逼向他。「你沒有資格對我這麼說!我愛的人是宗將,不是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你如此心狠手辣,終有一天會得到報應!」 他被我的恨逼得連連後退,不住地呢喃搖頭說:「為什麼?……我不相信……我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上王!」嫣紅和王后連忙下來扶住他。 「銀舞,」王后幽幽地對我說:「上王對你一片深情,你為何要如此對待他?」 「可恨!來人啊——」太后重拍鑾椅的扶手,怒氣衝天,正待下令將我拖出去或斬或毒打,嚴奇再次阻止,氣如遊絲,遍體鱗傷般悲痛消沉。 「銀舞,我只要你回答我,你真的為了王爺……為了他而想殺害我?」 他說他愛我,卻輕易聽信香兒的話懷疑我。但這都無所謂了!他為了鞏固他的江山,不但想殺宗將藩,更為此殺害宗武和老奶奶!我絕不原諒他! 「我的確是恨不得想殺了你!」我失去理性大叫。 「原來都是真的!」他又後退了兩步,仰天無聲地呐喊,痛苦無比地掩著臉說:「為什麼?枉費我對你一片真心……」 「上王……」王后上前想安慰,被嚴奇用力拂開。 「出去!全都給我出去!」他狂聲咆哮,像頭受傷的野獸一樣地吼叫。 「王兒!」太后簡直不相信她所看見的。 「出去!我說全都給我出去!」更加失去理智的狂嘯。 太后憤而起身,丹鳳眼斜吊,怒氣衝衝的說:「你這成何體統?我真不敢相信,你身為一國之君,竟然為了一名妖女如此自暴自棄!你——你——你給我好好想想!真是氣死我了!」 她拂袖出殿,所有的人跟著退開。 「來人啊!」嚴奇背著我,聲音冷酷道:「將銀舞公主打入長門宮!沒有我的旨意,不准任何人接近和探視,更不准她出宮一步!」 長門宮地處王宮西南最偏僻的角落,殘破荒涼,平時鮮少有人會去那裡,僅偶有些失寵的嬪妃在裡頭哀怨到死。亦即是所謂的「冷宮」。 嚴奇將我囚禁在長門宮,不許任何人探視接近,用心可知。 整座長門宮荒如廢墟,四處是灰塵,荒草長至牆垣,顯然久無人居住。我環顧四周,目光所見還是荒涼。 「這種地方怎麼住人?喂——來人啊!有沒有人在外頭——」小築皺著眉,不停抱怨。 「別叫了,小築,不會有人來的!」荒草漫天,凝結了無盡荒涼哀怨的寒氣。 即使嚴奇沒有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和探視,被囚在這種地方,也不會有任何人理睬,而任我們自生自滅。 「對不起,連累了你。」我沒料到他們會將小築也囚禁在長門宮。更達自也難逃厄運。 「快別這麼說,公主,我本來就是服侍您的……」 「沒什麼服不服侍的了!」我說:「在這裡,我們的身分地位平等,你不必委屈自己。」 「不!公主——」 「叫我楊舞。」 「公主——」她顯然不習慣。 算了!我不再堅持。更達拉拉我的衣袖,傾頭問道:「姊姊,以後我們都要住在這裡了,是不是?」 「暫時。」我蹲下去。「你不必擔心,更達,我答應了老奶奶,一定會好好照顧你。耐心等著,我們一定能夠離開這裡!」 老奶奶的死,我並沒有隱瞞更達,他哭了幾天,但勇敢地接受事實。 接下來的日子,我沒讓自己有多餘的時間哀愁。我和小築及更達三人合力把宮中的雜草拔除,又將裡外大致清掃一遍,足足忙了半個月,整個人瘦了一圈,卻是精神奕奕。 每天早晨起床以後,我就跑步運動,反正荒宮寬闊,要跑要跳也沒人理會。然後就開始一天的忙碌,整地種菜,挑水清掃洗衣,午後閒聊小憩,暮看夕陽,夜騎危牆觀星象。日子忙碌有趣,沒有太多的時間哀怨。 嚴奇不許我出長門宮一步,王宮內有什麼動靜,全由小築前去領糧時聽宮女談論時探知。 這一天地出去回來後,臉色很怪異,我覺得很奇怪,追問她是否發生什麼事,她支支吾吾,在我一再追問下,才說出來。 嚴奇自從將我囚進長門宮後,完全不視政事,日日飲酒作樂,夜宴無度,過著窮極奢靡的生活;且荒誕放縱,與姬呷飲取樂,浸潤在銷魂蝕骨的聲色裡。 他把朝臣上奏的文牘和奏章丟在一旁,十天半個月也不去理會,而且性情變得暴躁易怒,若有誰敢勸,動輒得咎,輕則丟官,重責系獄。 他這種行為,太后自然看不慣,卻又無法勸阻得了。怨氣沖天,責來怪去,又算到銀舞妖女的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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