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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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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絕口不提會讓我擔憂的事,所有的煩惱全由自己承擔,所有的沉重全都糾結在眉心。 我看著不忍,打破沉默說道:「嚴奇,若有什麼心事,可以對我說無妨。雖然我幫不上什麼忙,但說出來,總比悶在心裡好。」 其實他愁的只有一樁,還是北疆的邊事。 他看我一眼,神情疲憊,眉宇佈滿重愁。 「銀舞,」他說:「我想,你應該都已聽說了吧?北征將領大意輕敵,北境戰事現陷入膠著狀態。」 我點頭。他繼續說道:「『丹紀』原為世居北方草原的遊牧部族,與我『上清』維持著關市的交易,一直相安無事。歲初,我從賀堂之請,與民休養生息,停止對四方的征討以免勞民傷財,不料它卻趁此坐大,竟至南犯!」 「既然如此,不能言和嗎?」因為夜太靜,我將聲音放得很輕。 「並非不能——」嚴奇說道:「然而『丹紀』覬覦『上清』連綿的良田沃土,此番南犯,若無所得必不肯罷休。倘若言和,我恐它食髓知味,從此糾纏不休。為今之計,除了將其徹底擊垮外,並無其它辦法可防其不再南犯;且若非如此,對方必時時入寇,邊境百姓將永無寧日,不堪其擾。爾今,十數萬大軍困陷此境……唉!」 他長歎一聲,黑夜傳來回音。 「你打算怎麼辦?可有良策?」 「我準備親自領兵出征。」 「親征?」我略為沉吟,贊成說:「很好!你非但驍勇善戰,而且智勇雙全,膽識過人。若是你御駕親征,兵士因此將士氣大振,鬥志高昂,加之你的英勇,必定很快就能弭平戰爭!」 「只是……」嚴奇突然顯出猶豫。 「只是什麼?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擔心……」他看著我,眼光溫柔,所有未名的關愛,全表露在不言中。 一下子我全明白了! 他擔心在他領兵出征這段期間,太后會對我有不利的舉動。 太后對我深感不滿,成見頗深,加之春香與嚴玉堂時常於她面前搬弄我的不是,國境又發生戰事,太后認定我是不祥的妖女,是帶來所有災厄的禍害。雖未明言,但已有除我之心。 他深怕他這一去,我恐有不測。 「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擔心我?」明白他的深情,我不禁動容,但無法贊同。 「我當然擔心你,銀舞,你才是最重要的,我——」 「嚴奇,」我打斷他,搖頭說:「你身為一國之君,必先為黎民百姓著想!別再猶豫了!不必擔心我,我不會有事!」 「銀舞!」他執起我的雙手,緊緊握住。「我一定儘快回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即將遠征的是他,他卻擔心我的安危。在他一片深情的凝視中,我默然無語,想起了宗將藩。 次日早朝,嚴奇當殿宣佈他欲親征的消息。群官譁然,爭相勸諫他保重萬金之體,萬萬不可領兵出征。 太后更是極力反對。沙場征戰,危險至極,萬一有任何閃失,該如何是好!但嚴奇心意已決,下令全國,徵召三十萬大軍,擇日出征。 對此,春香稟陳太后,說道嚴奇必是受了我的蠱惑,才會不顧危險御駕親征。 我的罪狀又多了一條。 未隔幾日,突有朝官向嚴奇推薦一名武將隨其領軍出征,極力稱讚此人驍勇矯健,用兵如神。 嚴奇傳此人上殿,一見之下,大驚失色。朝中所有的人見到此人,也都大為驚異,睜大眼睛,頻頻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那人生得劍眉星目,神釆不凡;神態冷峻,英氣逼人,渾身一股淩人的氣勢,眉宇 間且凝著一股比諸天地的氣魄,赫然是宗將藩再世! 朝官大驚,卻無人敢言。倘若他真是宗將藩,未免太傳奇——宗將藩即便未死,但七年的時間,他如何能無絲毫的改變,沒有任何的風霜,而青春如昔年? 嚴奇也是如此相同的疑惑,雖然有所懷疑,還是接受應允他隨駕領兵出征。 但我知道那必是宗將藩無疑!他為何要冒那麼大的危險?為什麼? 他這樣做,隨時會有殺身的危險——一山不容二虎,倘若引起太后的猜忌,那——實在太冒險了! 我為此竟夜難安,輾轉難眠。 我悄悄起身至殿外,對空噓歎。 陷入這遙遠的古代,我已不知獨嘗過多少回如此對月難眠的夜。心事雖自不同,愁情卻一樣濃。 「銀舞……」突然,有極低極沈的聲音自我身後傳來。 「是誰?」我猛回頭,一團黑影攔在我身前。 宗將藩! 「宗將!」我奔向他,掩不住欣喜道:「你怎麼來了?太好了!我以為我沒有機會再見到你!我知道我不該失約,但……」 「期月之約」,我困苦無機會送老奶奶和更達平安出宮,無法丟了他們自己一走了之,而對宗將藩失諾。 「我明白,你無需自責。」宗將藩柔聲說:「銀舞,我不放心你孤身在宮中,你的處境實在太危險了!」 「你才是!為何要冒那麼大的危險?你何苦如此?」我急急說道,稍有埋怨。 「為了見你。」他說:「銀舞,我一定要帶你離開宮中!等我北征回來,我一定要帶你離開!」 「那也不必冒如此大的危險!我不是說過,等我把該做的事完成,就會隨你而去。你卻冒險露面,如此一來,不但陷自己於危險的處境,於我們之事,也恐怕多生波折。」 「我瞭解,但我必須見你平安無事,我才能放心!」 「宗將,」我歎口氣。「我明白你愛我之心,但京城四處,有關你未死的傳言甚囂塵上,你如此貿然出現,我只怕引起別人的懷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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