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如是 > 一個陌生男子的來信 >


  黎太太袁丹美卻避開了她們。黎湘南朝屋子隨便掃了一眼。屋裡除了他們,還有許多她不認識的男女。

  那些人都是金玲瑜在社交場合所認識的人。金玲瑜喜歡社交生活,婚前就喜交際,婚後更是活躍。離了婚在公關公司任職更是沒埋沒她的才能,閃閃發耀像只花蝴蝶。

  「湘南!」金玲瑜迎向她們過來。「女大十八變,才多久沒見,你越變越標緻了!」她假著笑,摟了摟黎湘南。黎湘南不經意地和她母親交換一眼,甜著臉回答說:

  「那裡!阿姨才是越變越俏,啊娜多姿像個少女。我敢打賭,我們走在一起,大家一定會以為我們是姐妹。」

  「喲!小丫頭嘴巴越來越甜了!」金玲瑜笑得皺紋都出來了。

  她又再跟她們寒暄一會,才扭著屁股走開。黎湘南等她一走開,就收起笑臉說:

  「還好,看這情形不必吃她親自下廚的佳餚,虐待我的消化器官。看看這房子,還是跟以前一樣沒品味,白白槽塌了那些裝潢材料。」

  「又在說誰的壞話了?嗯?我的小湘南!」黎北瀟端著兩杯雞尾酒微笑走近。他把酒遞給蕭竹筠。

  「你什麼時候學了這偷聽的習慣?」黎湘南橫了黎北瀟一眼,口氣和態度完全沒有對父親的尊敬。

  「湘南!」蕭竹筠輕斥了女兒一聲;黎北瀟卻哈哈大笑,摟住黎湘南說:

  「如果我不對,別生氣;不過你那樣說你玲姨,她聽了會加速老化十歲。」

  「她本來就不年輕了;不過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黎北瀟又哈哈大笑。

  「湘南,你嘴巴越來越壞!你是不是也從心裡偷偷罵我?」黎北瀟全是笑意的眼不住地流連在黎湘南身上。

  黎湘南凝目望著黎北瀟,久久才輕笑說:

  「你會擔心我偷偷罵你嗎?」

  「當然,天底下所有的女人,我只怕你不理我。」黎北瀟這些話說得很輕聲,幾乎是咬著黎湘南耳朵說的。「咱們兩好久不見了,陪我到陽臺散散心聊聊好嗎?」

  「什麼叫『好久不見』?我一星期前才和你見過面,兩天前還和你通過電話呢。」黎湘南不領情說:「你還是陪媽好好聊聊吧!她為了見你,委屈地接受她討厭的人的邀請。」

  她原想藉此撮合她父母,誰知道她一轉頭,她母親正和一位陌生男人有說有笑,根本沒注意他們。她有些洩氣,但是又無奈。黎北瀟頑皮地眨眨眼說:

  「我怎麼看不出她有任何『受委屈』的樣子?不是我不陪她,只怕我現在過去了,反而破壞她的好興致,你說是不是?」

  「哼!那也還有一個美麗的後妻陪你啊!你不是帶她來了?」黎湘南不悅地說。

  「別這樣,你知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黎北瀟央求著黎湘南說:「好不好?陪我到陽臺透透氣,這裡頭大吵了!」

  他仰頭將酒喝光,順手將酒杯擱在酒櫃上,摟著黎湘南走到陽臺。他倚著陽臺,讓黎湘南可以舒適地依偎在他懷裡;雙手摟著她,下巴抵著她的烏雲皓首。

  「湘南,你喜不喜歡我?」黎北瀟輕聲問。

  「喜歡,你是我的父親。」黎湘南回答得很淡。

  「那你愛不愛我?」黎北瀟又問,看著黎湘南。

  「愛!愛死了!」黎湘南口氣有點嘲謔,但聽不出是不是玩笑。

  黎北瀟眯著眼笑,親親黎湘南的臉頰,滿臉歡喜地說:

  「湘南,搬來跟我一起住好嗎?」

  黎湘南抬頭凝視了黎北瀟好一會,輕輕搖頭。

  「你知道我不能的。」幽怨的口氣,輕愁的臉龐,完全像個陷入某種苦惱的女人,而不是天真無慮的少女。

  「為什麼?你實在不必顧慮你媽——」

  「我必須顧慮她!」黎湘南提高了聲調打斷黎北瀟的話。「你已經拋棄她了,我怎麼可以丟下她不管!」

  「湘南!」黎北瀟眼眸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你根本不該再結婚的。你並不愛那個女人,為什麼要娶她?你喜歡女人,愛怎麼荒唐,怎麼花天酒地都可以,也盡可以隨意追求你看上、喜愛的女人;但你實在不該再結婚的!」

  「你不明白。我必須結婚。」黎北瀟英俊的臉微微扭曲了一下。他抬高臉,不讓黎湘南見到他的表情。

  他之所以娶袁丹美是因為他必須結婚;因為是「必須」,所以娶婚的對象不管是誰;不管他愛不愛,任何女人都可以。

  「為什麼你必須結婚?」黎湘南不瞭解,恨恨說:「既然如此,你就不應該和媽離婚!這算什麼理由嘛!」

  「湘南,別再問了,我們的事你不明白。」黎北瀟靜靜地看著黎湘南。

  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黎湘南;出乎他預期的,黎湘南竟躲開他的眼光。

  「湘南?」黎北瀟輕聲喊著黎湘南,聲音有點顫。

  「你是我父親,我體內流有你的血。」黎湘南低頭像是思量,而後迎視黎北瀟;儘管背著光,眼瞳仍清澈見底。「也許在這世界上,你是唯一和我有如此血脈關係的人了。我愛你,你不該如此——」不該如此怎樣?她沒有把話說完。

  「是啊!」黎北瀟將頭輕輕抵著她的額際,答得輕又含糊,不知是在回答他和她的血脈關係,還是說他也愛她,還是說他瞭解她那句沒有說完的話。

  黎湘南陶然地倚在黎北瀟懷裡,黎北瀟雙手緊摟著她。抱過那麼多女人,他還是最喜歡如此摟著黎湘南在懷裡。有人好事笑他有「戀女情結」,還有一些更難聽的,但他一概不管不理。他和她有密不可分的血脈關係,她的身體流有他的血,她是他的,他愛她。

  「對了,湘南,今天下午那個心理醫生打電話給我了。」

  「哦?他怎麼說?」黎湘南眺望著夜景,漫不經心地問。

  「還不就那些。既然你堅持不肯再去,他當然也不能勉強你再去。」黎北瀟微笑說:「不過我真感謝他,你終於又肯理我,和我說話了。那一陣子你成天不說話也不理人,真把我著急死了。」

  「你不該和媽離婚的。你知道,她愛你——」

  「別再說這些了。」黎北瀟伸手輕輕按住黎湘南的嘴唇,修長的手指轉而撫摸她的臉頰,低頭親了親她。「你究竟打算什麼時候回學校?只剩下半學期,放棄太可惜了。」

  「你不必擔心這個,我在家還是有念書。等明後年我想繼續接受學校教育再說。」

  「你好像把每件事都想好了,我也沒什麼意見。你媽那邊怎麼說?」

  「她還能怎麼說!她當然巴不得我趕緊複學、補習、考大學。」黎湘南縮了縮肩膀,夜有一點涼。「你知道,她工作的那種環境,競爭得厲害;她又特別好面子,是不容許家裡有像我這種不念書、逃學或休學的孩子存在。她算是很開明了。」

  「她的確跟別的女人不太一樣。」

  「所以你根本不該跟她離婚。」

  「怎麼又提到這老問題上!」黎北瀟濃眉微皺,察覺到懷裡黎湘南的瑟縮,低下頭柔聲問:「冷嗎?」

  「有一點。」黎湘南漫不經心地點頭。

  黎北瀟脫下外衣為黎湘南穿上,動作細膩,像是捧著無價的珍寶。然後他摟著黎湘南,低頭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惹得黎湘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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