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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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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關趙總管的事。照護二爺是從雲的責任。」 「這怎麼行。」趙子宣道:「你都病成這般了,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挨不住。」 「大哥說得是。」三爺頷首附和。「哎哎!究竟是哪個丫頭,居然那麼大膽,本事不小嘛,竟讓趙府裡兩個最令人生畏、冷冰強悍的『閻羅』倒下。」嘴角竟帶著笑意,幾分戲謔。 「子揚!」趙子宣略帶責備地斥了三弟一聲。 趙總管這才想起應如意。他讓人將她關在柴房,等候二爺從莊裡回府後發落,沒想二爺一回府便倒下,他急得焦頭爛額,府裡事多又忙,都忘了有那回事。都是那該死的丫頭! 「我看,還是找幾名丫頭過來照顧二哥吧。」趙子揚出主意。 「不成啊!三爺。」趙總管忙不迭搖手。「二爺要是知道了,會罵死小的。」這三爺,明知二爺不喜丫頭近身,這院子裡才淨是些男丁跟婆子,竟還出這等餿主意,不把他害慘是不成。 「三爺,從雲還挺得住,二爺這裡有從雲在,從雲會盡一切心力照護二爺。」雖是對著爺們,從雲仍一臉冷肅,毫不相讓。 「你眼裡就我二哥一個主子,我自然明白你為了你主子自是不顧一切。可從雲,你忠心護主服侍我二哥固然是好,可他現下昏睡不醒,你又發著高燒,還是多找些人過來照料比較妥當。」轉向趙總管。「趙總管,從雲儘管固執,可你也得多體恤一下從雲才是。」 「是是,三爺。」哎哎,好人都他自己做,壞事倒要他這個總管來擔。趙總管更加苦著臉,一雙毛蟲眉都垂成八字。「可三爺你也知道,我上哪找人啊……」 「府裡那麼多丫頭,手腳伶俐,怎麼找不著人。」 「可是……」都是他在管的,他當然知道府裡有很多丫頭,可他寧可自己累死,也不想冒那個險,要是事後被二爺知曉了……不禁渾身顫了一顫。 「子揚,我看你就別再為難福在了。」趙大爺開口。 「是啊,三哥。你明知二哥的脾氣,別害趙總管了。」老四趙子林也幫腔。 「我怎麼可能存心害總管呢。」趙子揚歎口氣。「可大哥,子林,你們想想,老二都病成這樣,從雲發著高燒卻一直硬撐,這時候還是需要個丫頭,妥善細心照料老二。有什麼事我會擔了。」 「子揚說的也有道理……」趙大爺動搖了。 從雲突然開口:「從雲沒事。我會盡一切照護二爺!」 趙子揚瞪眼。「怎麼沒事?當然有事!我說有事就有事。趙總管要忙府裡大小的事,已經夠忙了,再撐著照顧老二,他那把骨頭哪受得了。」想想,趙總管要是倒了,府裡的事情怕不就推到他頭上,他可不幹。「而你呢,更是發燒得不輕。不是我說,從雲,要是老二好不容易好轉一些,偏生你硬要強撐,一個不好,又將什麼病邪過染給老二,萬一因此老二有個三長兩短,你要怎麼擔待?」 說得從雲啞口無言。 趙三爺嘴角勾了勾。「從雲是沒異議了吧?」 從雲抿嘴不語。他個人事小,可他不能讓二爺有任何閃失,危及二爺。 趙大爺望望老三,微微搖頭。從雲只聽老二的,可老三偏是有法子激得從雲不得不從。 「子揚……」可依老二那脾性,他覺得還是別犯他的忌。 「大哥,從雲都沒意見了,這事就這麼決定。」趙子揚自作主張。「不過,找個聰敏伶俐的丫頭進院便成,免得趙總管與從雲太為難。依我看,解鈴還需系鈴人,趙總管,那名惹禍的丫頭現下在哪?就帶她過來,將功贖罪好了。」 「三爺,這萬萬不可!」什麼「解鈴還需系鈴人」,這還叫「不教他為難」?根本是嫌他麻煩還不夠。 「別再囉嗦了,有事我們兄弟擔了便是。快去把人帶過來。」將自家兄弟全拖下水。 趙總管只得苦著眉去了。 「三哥,這般好嗎?要是二哥怪罪下來……」老四趙子林不無幾分擔憂。 「放心,老四,老二真要怪罪的話,也不會怪到你頭上的。」別說有老大頂著,還有一個趙總管呢。 他笑吟吟地,望望床上昏睡不醒的親二哥。考慮著,等會兒是否該好好誇獎那闖禍的丫頭一番? 闖禍的便是這名丫頭? 兩道煙囪眉,粗得跟毛蟲似;一張血盆口,大得若水盆;一管橫樑鼻,突挺如山脊;兩隻黑袋眼,碩大如撞鐘。天啊!這是打哪來的村姑野女?土得要命,長相又粗野。別說絲毫沒有閨秀的鐘靈之氣,就連府裡丫頭的小巧靈秀都不及三分。 甚且,毫不知禮、矜持,竟與趙府總管「討價還價」,總管說一句,她回一句。 「你要我照顧病人是可以啦,不過——」 「什麼叫『可以』……」一個丫頭,竟然用那種遷就的口氣。趙總管瞪眼吹胡的。「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能照顧二爺是你的造化、幾輩子修來的福份!」 「可是——」 「少囉嗦!快過來見過爺們跟雲爺。」真會被這丫頭給害死!結果,她竟還敢回嘴,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分。 「是。」聽到「爺們」二字,應如意眼睛一亮、眼珠子一轉,立刻小步挨上前去,諂媚笑起來,笑得太殷勤,兩眼幾乎眯成一條縫。「是府裡的各位大爺嗎?」 注意到房裡四名裝束模樣不同的公子。站在楊旁的那名,肅著臉,表情冷冷地,根本沒有正眼瞧她;方正臉的那位與站在最外處、年紀看來似乎最輕的男子,則望她一眼,神態似是有些好奇……一身月牙白長服的那人,長相最是英俊清朗,嘴角含著笑,眼眸明亮,正目不轉睛望著她,眼神卻帶著戲謔,饒有幾分興味,看起來不怎麼可靠的模樣。 「原來便是你呀。」語氣帶笑,竟似有褒獎的意味。 可莫名其妙地,應如意聽得糊塗,呃了一聲。 「什麼呃!」趙總管粗魯地按壓她的頭。「還下快見過三爺、大爺、四爺還有雲爺。」 「哎呀呀!趙總管你好好說我就知道了嘛,別使勁按我的頭,很痛的耶。」 偶爾也有那種桀騖不馴的下人,關他幾天、餓幾頓,好好治治他,便乖乖沒事了。可瞧這一身土氣的丫頭,看起來又不像那種刁鑽之徒,說話又有條有理,趙府幾位爺互望一眼,倒不來氣。 趙總管狠狠瞪瞪應如意,道:「三爺,就是這丫頭,叫蕊珠——」 「我不叫蕊珠,我叫應如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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