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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喘息著,身體因被他緊緊圈住而不得動彈。我的背緊抵著他的胸膛,體觸到他的心跳。

  「你為什麼要跑?」他又問。

  「放開我!」我掙扎喘息著。

  他放開我,站起來走到門口,背抵著門守著。

  我坐在地上,將頭埋入膝蓋,完全不理他。

  「我吻你,你沒有拒絕,我以為——」他走了回來,蹲在我跟前:「可是,你又為什麼要跑開?」

  我還是不理他,他扳起我的臉,淚水沿著我的臉頰,滴濕他的雙手。

  「不要哭!你說話啊!為什麼要哭?」他伸手想拭去我的眼淚,卻將我的臉糊得一片濕潤。最後他俯下臉,企圖用親吻吮乾我的淚水。

  「不要——」我要撥開他,他卻固執地捧著我的臉頰。他越是這樣,我越是難過,淚就跟著一直流下。

  我——對不起沈浩,開媽他吻我,我茫然以為是沈浩,後來知道自己弄錯了,心裡那種悔疚不是筆墨可以形容的。我第一個念頭就是跪開,遠遠地跑開,可是被他攔住,他又——

  我難過的,對不起沈浩;自己無能拒絕沈自揚,也是背叛沈浩。我拼命想別過臉,沈自揚越發固執地攬住我,從臉頰到耳畔,延伸至肩頸。

  「不要——」我用盡力氣喊出這句話,他立即堵住我的雙唇。新淚和著舊珠,沿著兩頰,又一次糊濕我的臉。他再次吮乾我的淚水,極其輕柔愛憐,卻讓我充滿了罪惡感。

  「你難道沒有一點喜歡我嗎?」他問,閃動著激光四射的黑眼眸。

  喜歡?我恨死他了——

  「你說話啊!」他用力搖晃我。「剛剛我那樣對你,你心裡一定很氣我。我是昏了頭,你越是拒絕,我就越固執不肯放開你。」

  說什麼?我恨死他了!古代婦女被陌生男子見了裸露的肢體就必須下嫁的心情,是否就是這等的無奈?可恨!

  「不要說了!」我捂住耳朵,猛晃著頭。

  「為什麼不提?難道你對我沒有一點感覺?」

  「沒有,沒有!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我討厭你!」我心一狠,說出完全欠缺考慮的話。

  他的神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冷峻,不信地叫說:

  「那你開始為什麼讓我吻你?」

  「我弄錯了。」我冷漠地說:「我把你錯當作是心裡思念的那個人。」

  「是嗎?是這樣嗎?」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反身將我強壓倒在地上,語氣憤怒強橫:「果真如此,那你為什麼不繼續將我錯認下去!」

  他粗暴地親撫狂吻著我,而後突然又放開。我俯趴在地上,失聲地痛哭了起來。

  「對不起!」他將手輕輕擱放在我的背上,柔聲地道著歉:「真的很抱歉,我不該對你這麼粗暴。我只是對你滿懷一腔的狂熱愛戀,卻不知如何表達。我真的很愛你,渴望將你抱在懷裡呵護憐惜。我發誓,我對你是真心!」

  自從大傅以後,我不再輕易相信任何的承諾。我從地上起身,隨便用衣袖擦一擦臉,拾起書包朝門口走去。

  他沒有攔阻,坐在地上,無阻柔情地看著我起身,拾起書包,向門口走去——

  「我真的很愛你。」他突然又說,濃情愛意如蜜一樣,灌進我心田。

  我腳下一軟,刹時竟有點不忍心!我究竟喜不喜歡他?其實自己也說不明白。今晚這一切——換作在古代,我怕是非他不能嫁了。雖說只是親吻,我還是覺得自己不貞,有那麼一秒鐘,天知道那一秒鐘我怎麼會那樣想,我竟想著必須就此跟著他了——

  荒謬,我大力拉開門,深呼吸一口,昂然走入黑暗中。

  第十七章

  聯考後,綠意到了外雙溪,我則淪落到夜間部。綠意每次來信,總是「親愛的大蘇……」,然後一連串豐富、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便隨紙箋活絡的展現在我的眼前。

  綠意是有資格這樣的歡樂。她本來就自信活潑,人緣一向也好,功課又念得得心應手,新日子自是不會有太多的憂愁。

  可是她每封充滿歡樂笑聲的信件,都帶給我陣陣灼手的痛。她總說:「大蘇,快樂點,不要老是灰頭土臉的……」綠意希望我找個男朋友,共度這原該燦爛的青春,不要老是一個人四處遊蕩,像遊魂似的。

  我想起那些被我丟在垃圾桶的信件和花朵。

  寫信的人不知道我只愛玫瑰,興沖沖地送了好些幽蘭和山茶,說什麼我蘊含了幽蘭的高貴,山茶的清豔,雖然我有一點點冷漠,一點點孤傲,一點點不合群,可是卻很特別。Special,他這樣寫。

  我看了信,聞了花香,最後統統丟入垃圾桶裡。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腸來受感動了。

  綠意把快樂的定義定得太簡單了,胡零點男朋友,就一定天天愜意快樂嗎?還是她一向運氣好,日子的確充實又逍遙。

  還是,漂亮的女孩一向不寂寞?倘若單指男孩的追求,那未免太過膚淺。然而印證在綠意身上,卻又再貼切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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