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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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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徐明威應了一聲,走進房間,把桌上的照片收起來。 才剛關上抽屜,花田就已經自動地打開門進來,熟到不用先打招呼的地步。 「在忙?」花田一進房間就一屁股坐在床上,掃了桌上擺放淩亂的書籍一眼。真稀奇,居然會是教科本。他不禁挑個眉,說:「真的打算收心了?」 雖然打從進國中起,徐明威的成績就沒好看過,但他卻十分清楚他的能耐;徐明威過去那些輝煌的成績,和他進入國中後戲劇性的轉變,總有好事的人在後頭傳說,他聽得可太多。加上平時的交往,他很清楚他腦袋有些什麼東西。 「嗯,是有這打算。」徐明威隨手拿起一本課本,翻紙牌似地翻弄一下。說:「等我把課本和一些參考書重新買齊,大概就會開始看書了。」 這兩年,他上學當業餘,課本上一本丟一本,根本也沒什麼參考書,桌上這些,還是最近才買的,新的像被燙過,沒有一點皺折。 「這樣也好。我想你差不多也該開始念點書了,再怎麼天才,也需要下一點功夫。」 徐明威隨便丟下課本,沒說什麼。 他會想念書,倒不是因為花田所以為的,擔心即將來臨的聯考,而是他覺得想了,就那麼簡單。這個「想」是很重要的,是他的意願,和他抽煙、喝酒、打電動、打撞球和飆車的嘗試與選擇是一樣的。 「對了,」花田說:「你找過張凡儂沒?」 沒等徐明威回答,比個手勢,接著說:「最好是沒有,她最近煞氣很重,講話沖得很。」他停一下,解釋說:「今天下午上完家教班,我在街上碰到她,她也才剛下課,她上『文培』的。我跟她說匿名信那件事不是你幹的,她硬是不相信,還罵我卑鄙,說我們倆狼狽為奸,固執得很。明威,我看你這下子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我看你暫時別理她,也別去管她,省得自找沒趣。反正你再怎麼解釋她也不會聽,只是白浪費精神。」 聽花田這麼說,徐明威露出一絲苦笑。「她好像對我成見很深。」 「女孩子嘛,總是會比較小心眼。」花田推推眼鏡,站起來,說:「我想你大概也沒心情出去蹓躂,那我就回去了。回去念點書也好,否則你一旦認真起來,恐怕連我都沒得比了。」 這些話玩笑的成分大,徐明威沒認真,捶了花田一拳,笑說:「你哪這麼容易被扳倒?秀才是喊假的嗎?」 「很難講,秀才是抵不過狀元的。」 「你不需要擔心那麼多,X中的名額不會少你一個。」 「我不考X中,我打算上『成華』。」 「真的?」這倒是新聞,徐明威有些訝異。「怎麼之前都沒聽你提過?」 「最近才考慮的。X中那種和尚學校想想挺無聊的,『成華』是男女合校,要有趣多了。」花田是那種頭腦縝密,考慮周詳,擅長用腦的學生,卻不是那種書呆型的,讀書和玩樂,他分配得很清楚,彼此絕不會打結。 「你爸媽怎麼說?」 「當然是隨我高興,反正我念書從來沒讓他們操心過。」如此狂妄的話,花田的口氣卻十分地平淡。他看看徐明威說:「怎麼樣?乾脆跟我一道上去『成華』吧。」 「成華?」徐明威的反應並不是那麼有興趣。其實不管上哪所學校對他來看都沒差別,只是他想張凡儂的第一志願必定是X女那所貴族女中,X中就在它隔壁不遠,上下學都同方路線,很容易就可以碰到。 「你考慮考慮,如果再同學三年的話應該也不錯。」花田慢條斯理的,並不是很積極的說服。像他們這種頭腦好的人,說話或態度都有一種從容,以及跨越年齡的詭異的成熟,情緒掌握得很好,總是一副有條不紊的樣子。 「我走了。」他擺個手,開門出去。隔片刻,徐明威就聽到他在外頭多禮的喊說:「徐媽媽,我回去了。晚安。」 徐明威從抽屜拿出相片擺在案頭,眼光凝視,照片中的女孩仍然望著鏡頭外,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凝望。她的眉目有些沒有名目的憂鬱,那是一種下意識,她平常絕不會在別人面前顯露的。他真想再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照片中的她太沉默,距離既近又遠,虛幻得像海市蜃樓。 雖然是個不好的開始,然而,她總算開始注意到他了。他渴望再靠近一點,再近一點,近到生起碰觸的願望。他伸出手,輕輕碰觸她的臉,她還是望著遠方的遙遠的眼神。 他往後一躺,仰倒在床上,雙手交疊在腦後,瞪著天花板。從遠處灑來疏落的燈光,投映在牆上,光和影纏綿地糾葛,生出曖昧的映像,像似一張美麗的臉龐。 他翻個身,側對著牆。那影子像在對他笑,笑得隱隱約約,伏伏起起,他伸手去碰,驚碎了他一身黑暗的碎片。那微笑,遂像那漣漪,蕩漾後便散去,不留一絲溫存的痕跡。 「……假設語氣若與現在事實相反,『If』子句裡的動詞就要用過去式,主要句子則用would加原形。動詞所以在這裡動詞要用過去式,have的過去式是had,所以答案是B……」 微昏的燈光下,講臺上英文先生正賣力的分析講解上次模擬考試的答案,所有的學生都聚精會神的聽講,努力做筆記,張凡儂卻顯得心不在焉,一直無法專心。 這個家教補習班的學生來自各個不同的學校,都是以X女或X中為目標,各個身手似乎都不凡,強敵環伺,所以每次上課,她都非常起勁和振奮,充滿戰鬥和競爭的力量。但最近,她卻一直無法專心。自從信件那件事發生後,她的生活就受到干擾,一堆雜訊滋滋沙沙的在她腦中吵個不停,不管她做什麼,也都不再那麼順意。 這都是那個徐明威害的。上次她倒楣遇到那個花田,他竟還想替徐明威狡辯。他們那兩人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那花田仗著他頭腦好,盡使些小聰明幹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老和徐明威那個笨蛋廝混。看著吧,他們那種人將來不是遊蕩就是成浪,敷衍過著人生。她等著恥笑他們。 離下課還有一分鐘,她的思緒像是走馬燈亂轉,只聽得講臺上先生的聲音嗡嗡的。不行──再這樣下去絕對不行!她必須振作精神,專心聽講才行。 她甩甩頭,辛苦地把那些惱人的思緒堵在一旁,強迫自己集中所有注意力專心聽講。慢慢地,她過去那種專心一致又跑回來了,腦中那些混亂的思緒不再干擾她,臺上先生的聲音,她一句一字都聽得很清楚。 「張凡儂,你每天都那麼認真,不辛苦啊?」下課後,坐在她隔壁的念「達仁」的陳麗媚邊收拾邊說:「最近都熬到幾點?」 「還好啦,沒有你辛苦,我看你黑眼圈都跑出來了。」張凡儂淡淡的頂回去。 「達仁」是區內有名的私立中學,升學率高違百分之百。陳麗媚以X女中為目標,和她算是敵手,講話有時帶刺,她也不會客氣。 陳麗媚下意識伸手按了按眼眶,說:「你的嘴巴還是那麼厲害,當心以後找不到男朋友,沒幾個男生受得了尖牙利嘴的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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