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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音樂接續了多久,她沒注意,她只知道連續幾首都是那種節奏緩慢旋律古老柔靜的歌曲。她就那讓抱著徐明威,也讓他那樣抱著。

  忽然一聲悶雷似的鼓聲沒預警地敲打在她心上,敲得她心頭猛然一驚,回過神來。吵雜的噪音不斷由四方八面侵襲過來。

  「放開我,徐明威,我要回去了。」她抬頭喊著。

  但徐明威不放,將她摟得更緊。

  「你不要太過分了!」她吼著。

  「你很討厭我對不對?」徐明威突然這麼問。他早問過幾百遍的。

  張凡儂愣一下,聽他又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我該怎樣做,才會讓你一輩子記得我?嗯,你說──」

  「說」字才落,他便低頭吻住她,排出倒海地,完全是一種侵襲。親吻了她之後,他們之間所有的糾纏,算是真正的結束,他跟她從此不再有任何瓜葛。

  他抓著她的手,不讓她抵抗,強逼地吻她又吻她,那個吻既久又綿長,反覆把他的依戀留印在她唇瓣上。

  張凡儂並命掙扎,用盡氣力,好不容易推開了他,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你實在太過分了!」她忿怒地瞪著他,大聲吼叫。

  叫聲被嘈雜的音樂聲吃掉。再一次,張凡儂背對著徐明威,滿臉忿怒地跑開。

  音樂嘈嘈不休,震得人耳聾。徐明威站在那裡沒動。那已經壞掉的心,無法再壞掉。

  那天以後,徐明威的座位就一直空著,張凡儂的座位也一直空著,兩個人都沒有再在補習班出現過。

  「啊凡,電話!」

  「說我不在。」

  畢業典禮過後,張凡儂就將自己關在家裡,哪兒也不去,連田邊的電話也不接,每天只是念書和念書。

  「你這孩子真是的!」她母親踹門進去,皺眉說:「你最近到底怎麼了?有點不對勁──」

  「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飯也不吃,澡也不洗,連電話也不接,成天到晚只是念書,哪有人這樣念書法的!你到底是那裡不對了?」

  「我說沒事就沒事。你別打擾我看書啦,媽。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不加緊用功是不行的。」張凡儂邊說邊將她母親推出房間,關上房門。

  但房門一關,她的表情馬上變了,變得暗淡毫無神采。她慢慢走回書桌前,動作緩慢地翻開課本。不到十分鐘,她就煩躁地丟下筆。最近念書時,她常常這樣,不但精神渙散且注意力無法集中,每每念不到半個小時,她就突然覺得一陣煩躁,什麼也念不下去。後天就要考試了,她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不行!」她強逼自己集中精神。

  但不到十分鐘,她又丟下筆。這樣反反覆覆十幾次,她終於放棄,瞪著窗戶發呆。

  隔天,又是同樣的情形發生,她對著窗子發呆,直到半夜,突然發現窗戶外的月亮又圓又亮,她查看一下日子,才發現是滿月。

  考試當天早上,她一臉疲憊地出現在客廳。她母親看了嚇了一跳,說:「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昨晚沒睡好?」

  「嗯。」她打個呵欠。

  「昨晚又熬夜了嗎?」日子待殊,她父親難得地早起,看她這樣,不禁有些擔心。

  「嗯。」張凡儂又嗯一聲,點個頭。

  「你這孩子,就是不聽話。叫你別熬夜,多休息,你偏偏不聽。等會你爸開車送你到考場,你在車上好好睡一覺,別再看書了,懂嗎?」

  「知道了。」張凡儂乖乖地答應。

  就算她想看書也沒這個心情,她現在一個頭有兩個那麼重,而且昏昏沉沉的,加上睡眠不足偏頭痛──「媽,」她叫了一聲。「有沒有阿斯匹靈?給我一點。」

  真糟糕啊,偏偏是這時候。從她遭到種種的麻煩和不順遂來看,她不得不懷疑,上天似乎在專門跟她作對,就是看不得她的好。

  「媽──」她覺得腦袋更重了。

  昏沉中,她看到那一晚徐明威對她的擁抱,只覺得她眼前一遍銀藍色的波光,和滿室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夏天最煩的的東西莫過於蟬和蚊子,一個是吵死人,一個是煩死人。但對張凡儂來說,那都不算什麼,最要命的東西往往是看起來最無害的,譬如說,一張紙。

  「媽,成績單寄來了沒有?」一回家,連門都沒有關好,張凡儂就焦急地嚷嚷。

  她母親跟她父親悠閒地坐在客廳裡,喝著下午茶。

  「來了,哪。」她母親指指桌上。

  張凡儂沖過去,一把攫起成績單,手忙腳亂地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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