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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什麼?」她說得吞吞吐吐,發音黏成一團,比爾根本聽不清楚。

  後頭傳來一陣陣嘈亂無章的噠噠腳步聲。Coco、西田、磯崎和東堂光一幾個人歪歪斜斜地走下來,看樣子正要出去。

  「是你啊,比爾。」磯崎說,看見洪嘉嘉一副窘迫的樣子,立刻走了過去。「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下無意識地瞄瞄楊照。

  西田撇撇嘴說:「磯崎這傢伙每次一見了JJ供就忘了自己是誰,還敢笑我。」

  Coco白他一眼,東堂光一要笑不笑,似乎覺得很有趣。

  比爾擺個手,笑臉如桃花。「沒什麼,這個英俊優秀又帥氣的男士想找曼,不過曼好像不在,我正想訪問JJ是否知道曼去了哪裡。」

  「是嗎?」東堂光一的聲音響起。他倚著樓欄,一副窩藏居心的笑臉。「很不巧,你又來晚了一步。她大概是去約會了。」那態度雖然談不上是幸災樂禍,但也看不出多少好意。

  「是嗎?謝謝。」楊照平談的表情看不出有什麼失望,他拿出一張寫有電話地址的紙條,轉向洪嘉嘉說:「能不能麻煩你,等曼光回來時將這個交給她?」從他的態度看不出太多的情緒,平淡的語氣卻透露幾許感情的沉積。

  「我……」供嘉嘉低著頭,囁嚅著。東堂光一忽然走過去說:「給我好了,我會交給她。」

  他的舉止出乎大家意料,Coco敏感地看著他,咬著後沒說話;大衛幽深的揭眼射出一絲精光,好不意外。

  「那就麻煩你了。」楊照將紙條交給他,背過身,慢慢地離開。他一離開,西田隨即說:「東堂,你還真壞,幹嘛這樣打擊人家。」

  東堂光一扯扯嘴,不以為然。磯崎說:「怎麼了?東堂,你不是嫌麻煩,一向都不插手別人的事嗎?這一次怎麼不麻煩了?」

  「光一,你該不會是對那個女孩感到興趣吧?」Coco緊緊盯住他,不無試探。

  東堂光一看看手中的紙條,漫不在乎的,答非所問:「我覺得變有意思了。」

  什麼有意思?他只是帶一點懶洋、莫測高深的笑,語焉未詳。

  Coco咬唇不說話了。磯崎和西田對裡一眼,聳個肩,似乎習慣了。大衛面無表情,看不透地內心在想什麼,只有比爾一臉困惑,說:「你們在說什麼?曼怎麼會出去約會了?東堂,到底怎麼回事?」

  「你還不知道啊?」磯崎作出誇張的表情,吊了吊眉。「喔,對了,那天你和大衛都不在場,錯過一場精采好戲。」

  「是不是發生什麼?」比爾更好奇。

  「是啊,」磯崎點頭。「前些天,剛剛那個男的和另一個高大的金髮男子同時來找江曼光,碰巧她不在,兩個人在樓下各據一邊對峙了好久,直到她回來。」

  「結果呢?」

  「磯崎,你少多嘴。」西田有些不高興。

  磯崎聳個肩,毫不在意又說:「江曼光回來看到他們兩人時,完全愣住了,呆了好久,三個人像雕像一樣站在那裡不動,站了好久,一句話也沒說。」

  「然後呢?」

  「然後江曼光低頭好像說了句什麼,就往樓上走去了。」

  「她說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她好像說的是中文——JJ應該知道吧。JJ……」地轉向洪嘉系。

  洪嘉嘉顫了一下,低聲說:「唔……我也不是聽得很清楚……她好像是說……嗯……『何必呢』……」

  「何必呢」,這句話幾乎可以確定隱含了一段幽幽的故事,無奈、動人,或許還接有一些傷感淒美。

  比爾簡直聽得好感動,又嚮往又欣羡。

  「好動人!沒想到曼有過那樣一段淒美的故事,兩個深情俊美的男人為了她,不惜遠赴天涯來尋找她……」

  「哼。」Coco輕哼一聲。

  「真的好令人感動,曼真幸運……」比爾還在叼叼絮絮。

  「走吧。」東堂光一將字條隨便塞進口袋,掉頭走下樓。

  幾個日本人蹬蹬地下樓,磯崎走了兩步,回頭搭住比爾的肩膀說:「對了,這個禮拜天晚上,東堂要在『夜鷹』演奏。你跟大衛如果有空,記得過來。」「夜鷹」是實驗性風格較強的音樂酒吧,每週日晚上開放時段讓各路的好手即興奮搭檔演奏。

  「我會去的,東堂。」大衛對著東堂光一的背影說著,東堂先一背對著他們舉起手臂擺了擺,蕭灑又無所謂。

  比爾看著大衛,沒說話,眉眼微顫,柔柔的笑容落了一絲牽強。

  「我們一起去吧,大衛。」他仰起臉,充滿期待。

  「嗯。」大衛摟住他,吻了吻他。

  被遺忘的洪嘉嘉,不提防瞧見他們的親熱,難堪地逃回自己的房間。她還是覺得很噁心,不禁反胃。她實在不懂,男人怎麼可以愛男人呢?怎麼可以和男人那個……也許看習慣了就沒事了吧?但這種事實在不是習慣就可以釋懷的。她覺得這整棟公寓裡的人都那麼難瞭解——她蹲下身,窩在角落裡,如小動物般的無助,需要被保護。

  她環抱住自己,覺得那麼孤獨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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