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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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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亞歷山大不輕易放棄追問。 她朝他笑笑,並不正面回答。「你別那麼輕易就作承諾。承諾這種東西,是很重的。」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不能因為擔心害怕,就不敢作承諾。」 「你不認為這樣風險太大了?」她又笑,眼神卻認真。 「如果那樣想,我就不會這麼說了。」亞歷山大很大氣地,說:「只要你一句話。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聽起來真的很像承諾。維納斯沉默一會,眼神變得遠。 「你這樣說,倒有些要像中國那種失去傳說的古老感情,『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仿彿那般的生死不渝,可是,人的變因大多,那樣的傳說終究失落了。」她正視他。「我們怎麼能保證我們的承諾永遠不會改變呢?」 「是沒錯。將來的事誰也不能預料,不能保證;可是,這一刻是這樣的真實,你不能因為未知的將來而否定這一刻的真實。」 「既然如此,既然未知的將來有未可知的變數,那麼,這一刻的承諾又有什麼意義?」她不想用言詞證明什麼。 公車聲轟轟的,吞沒了所有的音響,反覆著一種單調的節奏,失了真的實切感。亞歷山大審視地盯著她好一會,說:「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依我,對不對?」 維納斯瞅他一眼。「你要我保證什麼?嘴巴說說,很簡單。可是,看到好看的男孩子,我還是會多看幾眼;遇到有魅力、吸引人的男人,我還是會被吸引的。所謂承諾,畢竟不只是一個發誓的儀式那麼表面、簡單,只要儀式完成了,承諾就完成。」 可是,就算是哄哄他,就只為了他,她也不肯嗎?他要的!只是確實感受他們當下這一刻感情的真實,他相信她不會不明白。 「你實在一點都不溫順,真不可愛。」他搖搖頭。她側過臉,那麼不以為然。 他笑了,那麼深的意味。「可是,我喜歡你這樣,有自己的想法,有棱有角。」 維納斯慢慢泛起笑,笑得有些莫測。她想亞歷山大或許不知道,就因為他自己有棱角,他才會接受她的棱角吧。她覺得她不再那麼壓抑自己;能把自己放在主位上,只考慮自己。 那麼,「過去」的她,是怎麼樣?──驀然想起這個荒謬的問題,她心驚好一會。卻又那麼下意識,思緒自己就跑上來。她轉頭望著窗外,看見最多的還是綠綠的山和藍得空蕩的天空,不禁要征。她是真的忘記了一些什麼吧。她的記憶是不完整的,可是遺忘的感覺那麼不真實,她無法很確切地感受這個「不完整」,即使午夜偶然的夢魘,也拼湊不出那存在過的記憶輪廓。 對失憶的人來說,被遺忘掉的,就等於不存在……是這樣嗎? 窗外驀地一簇紅花豔豔閃過!她驚了一跳。亞歷山大適巧伸手拉她,說:「到了。該下車了,走吧。」 「這是哪裡?」迎面目不暇給的蒼翠和五顏六色的花卉。 亞歷山大回頭一笑,親親她。 「我們的人間。」 布查花園。位於維多利亞城的西北,園中各種花卉怒放,鮮豔得不分時令,是花園中的花園。幾乎每個來到維多利亞城的人都不會錯過,不過,布查花園迷人的風情不只於此,夏季週末夜施放的七彩繽紛的煙火是另一款的好情調,在星夜裡醉人。 七點不到,煙火觀賞區的草坪早已坐滿了人。離施放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天空還很亮,斜傾的夕陽那樣戀戀,仿佛捨不得下山。維納斯望望滿山滿穀的人潮,很有一種被淹沒的恐慌。 「好多人!」她低呼一聲。 亞歷山大回個當然的表情。 兩個人什麼都沒準備,就那樣坐在草坪上,露草浸濕意,幸好穿的是牛仔褲。 白日裡的涼意稍稍轉寒,風吹來侵入心坎。維納斯忍不住打個噴嚏,亞歷山大脫下薄外套罩在她身上。 「不用了,你自己也需要。」 「穿著吧。」在這方面,亞歷山大是體貼的。 他躺下來,頭枕在她腿上,棱角分明的輪廓線條,不笑的時候,有一種冷酷的格調。 「亞曆……」她小小心驚。他的舉動隨便出自然,有著不輕意的親匿。 亞歷山大拉住她的手,親了一下,對她笑了笑。說:「我喜歡這種感覺,喜歡跟你在一塊。」 維納斯也笑起來,促狹說:「是嗎?但可不曉得是誰一開始看見我就像看見隱形人一樣,不理不睬的,難得說句話,吐出的氣都會生白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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