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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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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覺得說不出的累,低著頭,顯得很沉默。 「怎麼了?」柯倩妮體帖關心地靠近他。 「沒什麼。」他顯得沒表情,避開她的靠近,轉身背對她。「時間不早了,趕快睡吧。」 屋外潺潺的雨,竟不知是何時開始下的。燠熱的夏夜裡,吹著一絲微寒的空氣。 下午五點了,陽光仍然懶懶緩緩!照著粼粼的水波,好像永遠不會下山。廣場上一群不怕死的鴿子,吃得肥嘟嘟的,邁著短短的腿,昂首闊步著,爭先恐後的搶著場照撒在地上的麵包屑。江曼光看得直搖頭,實在忍不住有股惡作劇的衝動想抓一隻來烤乳鴿。 「唉,看它們吃得那麼肥,實在教人忍不住,不抓它一隻烤烤,好像很對不起它們。」她半歎氣半玩笑的說著,一邊撒了一些麵包屑給腳旁那幾隻貪吃的鴿子。 「你不要老是那麼調皮。這些鴿子這樣胖嘟嘟的,又不怕人,不是很可愛?」楊照瞥她一眼,有些好氣又好笑。 「話是沒錯,可是……唉。」她就是有那種衝動。連日下來,她老有種感覺,看來看去總有有四多:教堂多、廣場多、鴿子多、糞便也多。 楊照微微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沉鬱凝重的表情有些化開。江曼光看在眼裡,沒說什麼,站起身,舉起雙手伸向天空,伸了一個大懶腰。 他們在威尼斯已經待了幾天,每天都是這麼無所事事,只是散步、看人,前兩天他在打電話時,她不小心闖入,雖然她很快就退出去,但他臉上那深沉哀愁淒涼的表情,完全讓她窺見。他原是刻意避開她的,卻沒想到會那麼不湊巧。 那一天晚上,他背對著她,蒙住被,無聲地顫抖。她假裝睡了。半夜睜開眼,卻見他倚著窗,看著異國的夜,凝視了一晚的沉默。那天以後,他臉上就再也沒有笑容過。 「我們到前面去看看吧。」她拉起他,牽著地的手走向聖馬可小廣場。 威尼斯像是個浮在海洋上的城市,水道縱橫,溝渠交錯,大運河呈相反的S形貫穿市區,整座城市處處是水的包圍,處處反射著瀲灩的水光。在這裡,車子無用武之地,他們也就每天走來走去,閑閑的遊晃。 小廣場連著海,海連著天,陸與天仿佛沒界限,一不小心就會走進海裡似。據說每到冬天,廣場便常淹水,海水整個漫淹到廣場上,侵襲這個原就被水包圍的水鄉。 廣場上來來往往穿梭著一堆觀光客。陽光很懶了,斜斜地照!照得遠處亞得里亞海泛起微微金黃的波光,浮光掠影,閃著寂寞的顏色。楊照靜靜坐在豐著『飛獅』雕像的圓柱臺階上,沉默地望著海;江曼光默默坐在他身旁,抱著膝蓋,同樣無言地望著海。著名的聖馬可教堂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沐浴在靜謐的餘暉中;大鐘樓也以同樣靜謐的姿態,注視著他們沉默的背影。天地都無言,只斜光慵懶悠悠地照。 許久許久,亞得里亞海柔灩的水波輕輕抽搐起來。那是一片寂寞的海,寂寞地在等待它的傳說。風吹來,浪痕又深又波折,像煞一顆心受傷起了皺褶,激烈在抽搐;而那風,更像是在嗚咽;有誰在暗地裡掩著臉哭泣。 楊照突然抱起雙臂,將臉埋在膝蓋上。江曼光看著難過,想給他一絲安慰,卻依舊無言,只是沉默地陪在他身旁。她不知該如何做──或者說,不知她能為他做什麼。他心中那處缺口不對她展露,不給她替他縫合的入口。 「我……」他抬起頭,看著前方,面容微微扭曲著,對她展露了他心中的缺口。「我們說好的,沒想到語言卻是那樣不可靠的東西。」 江曼光還是保持沉默,沒有說話。 楊照望著遠處的海,那憂鬱的眼神,傷痛帶點淒涼的表情,是天橋上與她初遇的那個少年了。她默默地聆聽,聆聽他終於願意對她展露的那處感情的缺口。 他說得很慢,聲音低啞,很深的落寞在語言裡頭。 「我跟倩姊認識很久了。她是我社團的學姊。雖然她大我四歲,可是這一點卻不影響我對她的感情。第一次見到她,我就被她溫柔親切又大方的態度所吸引,就喜歡上她了。我想成為一個藝術家,這在我父親眼裡是很沒出息的一件事,但因為她的鼓勵,我才有勇氣追求我的夢想。倩姊跟我一樣喜歡藝術;我們說好的,有一天我們要一起到這藝術發源的國度來看看,我們要一起去看佛羅倫斯的落日,去看茱麗葉與羅密歐訂情的窗臺;要一起在歎息橋下聽聖馬可教堂傳來那遠蕩的鐘聲! 一起徘徊流連在羅馬假期的街頭。我們說好的,可是沒想到……」他抱著頭,有些哽咽。「那一切都不可能會實現了。」他是那麼相信,但她對他說過的那些!全只是她對他的敷衍。 他重新抬頭,吞下一些淚。 「她選擇了我大哥,變成了我的大嫂。」 啊!江曼光的心猛烈抽搐了一下,為他覺得難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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