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如是 > 新西蘭戀愛季 >


  「沒什麼。」既然沒聽見,那就算了。這種時候講那事也不太適宜。陳浪琴對海琳娜笑笑,又感到一陣目眩眼花。

  海琳娜總是穿得大紅大黃大綠或大藍,純得豔,豔得鮮,鮮得發亮,刺眼得教人近不了身,讓人懷疑她有色盲。看見她,每每教人想到南美叢林裡七彩八色、身帶劇毒的雨蛙,一副要你別靠近的架勢。

  反觀她自己,十二月陽光豔亮熱情的夏天裡,包屍體似的裹著一身的黑,黯淡得像灰塵。這樣一比較,她才驚覺到,她身上這件黑襯衫她已經穿了快三個禮拜了。沒辦法,她沒心思在打扮上,黑色方便,而且耐髒。

  「你今天晚上有空嗎?我們有個聚會,要不要一起去?」海琳娜閒話家常似的邀請。

  陳浪琴忙著狼吞虎嚥,吃太急了,差點岔到氣管。

  「不了,謝謝。」她說:「我今天要搬家。」

  人家說拉丁民族比較熱情,她覺得只對了一半。拉丁民族是熱情沒錯,但那是對他們的生活態度及感情的肢體表達,他們比較大方,不害臊;可是就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其實世界上每種人的反應都差不多,都脫不開「物以類聚」、「群以族集」,尋求一種認同和安全感。韓國來的有一個韓國幫;東南亞的有他們自己的圈圈舊本人則還是比較習慣他們的「大和一統」。至於那些零散的「歐、亞、美」洲移民,也有他們自己的小勢力範圍。當然,這當中還是有個別差異,而且為數還不少,畢竟這世界實在已經愈來愈混和交融了,文化上混血、血統多種族的情況比比皆是。

  不過,僅就那「對了一半」的熱情就夠了。她對海琳娜的感覺相當不錯。她不像別人一開口就問她是哪裡來的,來幹什麼,為什麼要念英語,為什麼選擇這個地方等等那些她已經被問了很多次也問了別人許多次表示回應的有的沒的問題。來這裡做什麼?為什麼要學英語——那不是廢話嗎?如果做什麼事都要有理由,都必須依循一個計劃,那人活著真的比植物還束縛。

  當然,也不是說有理由就不對,有計劃便不好,而是,她覺得應該還可以隨心所欲一點吧!風象水平的她,顧名思義,隨風吹蕩慣了,總是習慣性地越界出格,違規逾矩,我行我素了一點。

  所以,許多事,問她為什麼要那麼做,她自己也是沒有答案的。她就只是想那麼做而已,忠於自己的欲望,該要求就開口,不想做就拒絕,不太管別人的想法罷了,就那麼簡單。

  這沒什麼好或不好,只是性格問題,而海琳娜一開始就很對她的味。

  「搬家?」海琳娜那盤恐怖至極的東西已經吃到見了底。她搖搖湯匙說:「那不是很麻煩嗎?」

  「還好——」陳浪琴先是應酬式的回答,忍不住還是吐口氣說:「哎,的確是很麻煩。煩死人了!」

  「誰要幫你搬?你自己一個人?你有車嗎?」

  在這裡,沒車就像沒腳一樣,海琳娜問得很實際。

  「我叫計程車,還好不算太遠。」在這種地大空曠的地方,三十分鐘車程以內的距離都叫「近」。

  海琳娜歪頭想想,說:「我來幫你好了。你住哪兒?」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

  「沒關係,不必客氣。」海琳娜挺殷勤的。「對了,你要搬到哪?自己租房子?」

  陳浪琴搖搖頭。「不,我要搬到宿舍。」

  「宿舍?」海琳娜頓時睜大眼睛。那多不自由!

  陳浪琴會意,笑笑說:「比較方便嘛。」如果跟海琳娜說,她搬到宿舍的原因,純粹只為了能吃到白米飯,她一定會覺得更不可思議吧。

  沒辦法,她的脾胃就是很不合作。才待沒多久,她對這裡的人便有深深的同情。不管是店裡賣的,超市陳列的:漢堡、炸雞、熱狗、薯條、爆米花、餅乾等等,都不是讓人太愉快的食物。尤其是那可怕的肉泥、起士三明治——真不是騙人的,她從來不知道會有那麼難吃的東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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