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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你不明白。”秋夢天喃喃地說。

  「夢天!”

  納蘭性德著急了,他並不知道秋夢天心裡究竟有什麼隱憂,而她又不肯對他講,看她這副失神的樣子,他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夢天,”他伸手握住她。「告訴我,有什麼煩惱我們一起解決。”

  秋夢天茫然地看著地,心裡起了一抹苦澀。她啞著嗓子說:「謝謝你。能對你說時,我一定會告訴你,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夢天!”

  「我很好,沒事,”秋夢天縮回手。「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那你就不要再躲著我!”納蘭性德再度握住她的手。

  秋夢天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有些無可奈何不是傾訴就可以行得通。

  關於她和納西斯,關於這個夢,是絕不能說的。

  「夢天!”納蘭性德又要求:「給我一個答覆,我……”

  他的話被打斷了,有個帥氣的年輕人靠過來,誇張的叫道:「啊哈!這不是齊容若?”

  納蘭性德抬起頭,驚訝地注視來人,站起身,很開心地笑說:「齊桓!”

  兩個大男人,就當眾來擁抱起來。

  「來!跟你介紹,”納蘭性德興奮之情猶未消。「這是秋夢天;夢天,這位是齊桓,我大學時的室友,也是最佳損友。”

  「豈止,我們是難兄難弟!”齊桓補充說。

  秋夢天微笑表示回禮。齊桓炯視著她,才一眼,他就覺得這女孩不對勁,怪怪的,說不出是什麼味道,懾人心魄。

  「容若,”他轉頭對納蘭性德開玩笑說:「你這傢伙不是一向人畜無害,老僧入定的嗎?什麼時候凡心大動,對這麼嫩的小羊出手了?”

  只有齊桓才會這麼老不正經的說話,學生時代他就是這個調調,沒想到多年不見,依然不改吊兒郎當的本性。

  「好了,坐下,”納蘭性德拖他入座。「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

  秋夢天看著他們兩人,一時間,竟錯看成兩個意氣少年。

  是不是男人的友情義氣都是這樣?歷久彌新,日子越陳,友情的酒汁就越香醇?從他們短短幾句話的交談中,秋夢天可以看出,存在於這兩人之間,那一段堅定穩固的情誼。

  「你現在怎麼混的?”她聽到納蘭性德這麼問齊桓,太出乎她意外了,那麼斯文的納蘭性德……好奇怪,交往的對象不同,回應的態度神色,甚至對話內容,就完全變了樣。她從不曾聽過納蘭性德以這樣輕鬆自得,甚至詼諧的口吻和人對話過。原來一身詩人氣質的納蘭性德,竟也可以這樣滿口市井小民的粗鄙,秋夢天覺得很有趣,不禁多看了他們幾眼。不知道他們之間,過去那一段青春年少的歲月,是怎麼一同走過的?

  是滿口粗鄙的「他媽的”,「我操”?還是一嘴低俗的「衰透了”,「遜斃了”?是大搖大擺的「抄書族”?還是鬼鬼祟祟的「長頸鹿族”?是社團、球場、電影院的意飛少年?還是教室、實驗室、圖書館的抱負青年?看著他們兩人你來我往的飛揚神采,秋夢天不禁跟著滿臉燦笑。

  「你在笑什麼?”齊桓突然盯著她問。

  「我在笑,”秋夢天認真回答:「你們過去,是怎麼混日子的。”

  「你覺得呢?”

  秋夢天看看他,又看看納蘭性德,微笑說:「我在想,你一定是那種火燒到眉睫才叫痛的學生。故作瀟灑,一身的吊兒郎當。被當了一屁股後,還故作姿態地擺擺手,拼場球賽,泡泡妞,生吞活剝一出『男歡女愛』。”

  齊桓和納蘭性德面面相覦,然後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齊桓大笑說:「你可說得真傳神!那麼,你說說看,齊容若這傢伙,該是怎麼一副鳥樣?”

  秋夢天微笑看著納蘭性德說:「他嘛……就比較複雜了。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卻又偶爾使壞。受了不良室友的影響,也許他也會偷偷地在宿舍裡叼根煙、喝口酒,然後兩個臭皮匠,仗著幾分酒意,趁黑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比如製造些廁所文學,傳閱些無傷大雅的《閣樓》、《花花公子》。當然,他的成績一直很好,大考到了,當他在書桌前用功時,他那個黑心室友會趨向前,裝成一副可憐相,再撇撇嘴對他訴苦說:『媽的!土豆那老頭兒,上回給了我一隻大蝦米,這次如果再砸鍋,准癟的!』然後,他就會很義氣的拍拍胸脯說:『沒問題,看我的,我罩!』是不是這樣?”

  齊桓和納蘭性德再一次面面相顱,後者尷尬地以笑掩飾滿臉的困窘。

  「哈哈!”齊桓朗聲笑了起來。「秋夢天,你這個妞兒還真有趣!我還當你是什麼不苟言笑的小修女,嘴裡放不出個屁!沒想到你的想像力這麼豐富!”

  秋夢天微笑,不在意他的粗話。

  「齊桓,你嘴巴放乾淨一點行嗎?”納蘭性德搖頭笑說。

  「好!好!”齊桓仍在笑。「不開玩笑了!夢天小姐,”他斂容說:「我齊桓鄭重宣佈,你剛剛描述的那張畫,意境太超寫實了!我和齊容若還沒有那麼前衛,只不過偶爾幹點吃飯忘了付賬,上車忘了買票的小勾當而已,純粹是一介善良小老百姓,真的,我發誓。”

  「我只是開玩笑而已,你們不是很幽默嗎?看你們感情那麼好,有點感觸而已。”

  納蘭性德望著秋夢天,覺得她美極了。剛剛她一本正經地說那些話時,他簡直驚訝透了,沒想到柔冷豔人的秋夢天也會說出那種頑皮的話。他不知道,他自己在秋夢天心中,也造成了同樣的驚訝。他對她有了更進步的認識,心裡更加堅定對她的追求。

  「齊桓,”納蘭性德重拾先前的話題。「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打算待多久?”

  齊桓燃起一根煙,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圈,才回答:「我現在自己組了一間攝影工作室,也幫一些廣告商、雜誌社拍攝照片。人像攝影,你知道的,總是得隨時注意、挖掘一些新面孔、新意象。”

  「廣告商都任由你自己發掘模特兒?”

  「名義上是如此,”齊桓彈了彈煙灰。「實際上也差不多。對於我相中的模特兒,廣告商沒有不滿意的。”

  「所以你能隻手遮天,呼風喚雨嘍,你這老小子!”

  「嘿嘿!”齊桓賊笑兩聲,並不否認。「你呢?還在大學裡誤人子弟?你也未免活得太苟且了吧!”

  「總比你墮落強吧?”

  「對不起,我洗個手。”秋夢天打個岔,起身離開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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