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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好,就這樣說定。我在文學院第十三教室。”

  「第十三教室?我知道了。謝謝,明天見!”

  「再見。”秋夢天微微一頷首,轉過身,沒有再回頭。

  剛走出文學院大樓,紀莎莉就迎了上來,來勢洶洶,咄咄逼人,她陰聲問:「你剛剛那笑是什麼意思?”

  秋夢天看她一眼,腳步沒停,繼續往前走,回她說:「紀莎莉,你未免對自己太有自信了吧?你憑那點肯定你看到的人是我?那天我比你們早退席,你忘了?我走的時候,他不是還跟著你們同桌用餐有說有笑的?再說,對像是納西斯,如果你說你看到的人是中文西施,再世王薔,或者那朵奇葩,那還有點說服力。沒事別扯上我,我不想蹚這場渾水。”

  「這………”聽秋夢天這麼說,紀莎莉的信心動搖了。那日月色偷懶,路燈罷工,霓虹七彩又閃爍得刺人眼波,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看清了車裡那女孩的臉容,只覺得氣韻真像秋夢天,如此而已。

  她咬了咬唇,嘟聲說:「這麼說,不是你?”

  「你看錯了。”

  秋夢天輕描淡寫地回答。

  紀莎莉仍懷疑地看著秋夢天,敵意卻已不再那麼濃,眼看著一場風波就要消弭於無形,納西斯偏偏出現在小徑的對頭。

  「真巧,你們兩人興致真好,在聊些什麼?”

  「你。”紀莎莉搶著說。

  「我?”納西斯笑了。「那可真榮幸,聊我什麼?”

  「聊你和秋夢天。”紀莎莉狡黠地笑說:「納西斯老師,那天晚上,我看見了。你和秋夢天,藍灰色天王星……可是她不承認……”

  「紀莎莉,你夠了沒有,你看錯人了!請不要生些不必要的是非!”秋夢天惱怒極了。

  紀莎莉不理她,依然狡繪地笑,問納西斯說:「是這樣嗎?納西斯老師,真的是我看錯了嗎?”

  納西斯笑笑地,玩味地看著她。他說:「不,你沒有看錯,那的確是我們。”

  「你……”秋夢天大驚。他是什麼意思,唯恐天下不亂?

  納西斯也不理她,富有魅力的微笑,朵朵開向紀莎莉。

  「怎麼樣?你叫什麼名字?紀莎莉?哦!怎麼樣?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今晚我也可以送你回家──當然,也請你吃飯!”

  紀莎莉眼睛亮了起來。

  「真的?”她驚喜的問。

  「絕不食言!”

  「太好了!我一直等你邀請我,你總算注意到我了。”紀莎莉伸手攬住納西斯,說出更駭人的話。「我喜歡你,納西斯,你是我想要的那種典型。”

  「是嗎?”納西斯微笑的眼睛卻飄向秋夢天。這世上,他想吃的只有一個。

  秋夢天在一旁聽得很不是滋味,拋下他們,便想先行離開。

  「等等!”納西斯喊住她。「你一起去嗎?”

  可惡!秋夢天抬頭怒瞪他一眼。紀莎莉已趕緊上前,嬌笑數聲說:「她很忙的呢!是不是,秋夢天?”

  秋夢天微笑回頭,接受紀莎莉那一副勝利者示威的姿態,含笑回答:「是的,我很忙,你們好好享受,我不打擾了!”

  納西斯眯起了眼。秋夢天無動於衷的態度很傳神,好像她真的完全什麼都不在乎似的。他像是思索到了什麼,嘴角泛起一抹殘忍的笑容。

  秋夢天走出小徑外,眼角的淚,蓄積得太滿,一直想乘機奪眶而下。可惡!這惡魔。她不知道納西斯真正的用意是什麼,可是她知道,她感覺得出來,納西斯是故意的。他故意在她面前和形形色色的美女一副親密甜膩的模樣,難道他想挑起她嫉妒、不滿與醋意?不可能,納西斯沒有理由這樣做,他並不在意她……她摸摸頸子,他的吻痕猶殘存在她的脖頸。如果是戀人,這吻痕,當屬信約;但納西斯對她,只是作弄。她沒有撒嬌的特權,因為那是戀人才有的殊寵,而他們,什麼也不是。她,秋夢天,只是寄居在納西斯屋簷下,百般刁弄的一介寄生蟲。現在,她想插翅飛走的意圖,已被納西斯窺破,只怕未來的日子,不會再那樣平靜無波了。

  她刻意在外頭遊蕩了好久,回家以後,果然納西斯還不見蹤影。天哪!她究竟在期待什麼?討厭!討厭!討厭!她討厭這種心情。她恨他,害怕他,害怕和他獨處在同一居室之中,然而此刻,她究竟又在期待什麼?

  自從秋夢天進入大學後,納西斯的態度變了許多。以前不大笑,神情總是透著冷漠,不太搭理人。現在,卻處處一副情聖的風流,總見他摟擁著不同美人的細腰美眉出現在公共場合。

  她第一次在黃昏校園的小徑撞見他和「中文西施”擁吻時,難過了一整個晚上。當時她並不明白為什麼,只是覺得心緒特別煩亂。後來又在另一處林間小徑撞見他和「王薔再世”的纏綿時,她才明白了一些她內心那種宛如世界末日般的痛傷。

  二次的「不巧”,她知道納西斯也看到她了。她甚至疑懷過納西斯是故意挑那些地方好讓她撞見,因為那是她喜歡流連的地方。

  可是她猜不透納西斯的意圖,因此不敢洩露自己的心事。她慢慢察覺到自己心中某些叛亂的情感傾向了納西斯。她害怕這個發現,卻又無可奈何,只有冷漠偽裝自己,表面上一副毫不在乎的冷淡。

  只是,狡猾的納西斯覺察到一些什麼了嗎?否則,他為何如此撩弄她,讓她痛苦、嫉妒,禁不住想撕下所有的面具!難道這是他的目的?他要她先裸露自己的心事,臣服於他?

  不,她不想再如此臆測下去,再想下去,真的會使有所有的『堅強』都剝落在地!

  她草草沖了澡,早早入了夢。更深露濃,半夜一股寒意,冷醒了她的意識。

  「納西斯!”

  納西斯躺在她身旁,睜著妖異的黑眼睛向她投射。他以手肘支撐,半起了身,撩開秋夢天披散在枕頭的黑絲。

  「你愛我嗎?”

  這邪魔!

  秋夢天困難地吞咽口水,口腔澀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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