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如是 > 流水無情草自春 >
三十九


  「那又怎麼樣?那算是承諾嗎?」張笑豔拼命想壓抑語聲中的顫抖,可是這情景,似曾相識的熟悉,讓她忍住打血液裡透出的那寒冷。

  大銘社長苦笑。「我知道,我的感情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你——可是,那真的是我真摯的承諾!相信我,張豔,感情有很多種,我真的誠心地想守護你——」

  「那麼你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因為我不能一輩子當你的倚靠了。」

  「為什麼?因為你必須一輩當碧紅的倚靠了?」

  「是的。我拿她當妹妹看待,可是她對我的感情很強烈、很執著,我無法不動容。」

  「社長,你對碧紅是一種彌補的感情,因為她為了你受傷。」

  「也許吧!不管怎麼說,我對她有責任。」

  責任!又是責任!責任也算是一種愛嗎?

  張笑豔望著大銘社長,突然懂了。難怪她一直覺得大銘社長的溫暖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原來是像鐘立文!連剛剛他在向她說抱歉時的情景,也像是鐘立文對她道歉時的那情境……原來!原來!

  她突然不再覺得全身的血液有任何一絲寒冷。她微微傾頭,釋然微笑說:

  「社長。碧紅很喜歡你,你能接納碧紅,我也為她感到高興。能得到你所愛的人,一定很幸福,相信碧紅一定會有這感覺。可是——社長,如果你對碧紅的感情,純粹只是一種責任而已,這種愛能夠持久嗎?」

  大銘社長擺了擺手,淩空停住,笑了起來。

  「雖然我對碧紅的感情,奠基在一種責任感之中。但我既然立誓要守護她一輩子,在守護的過程中自然會有憐惜產生。憐惜也是一種愛,會對對方不舍。對對方依戀,時間越久,感情就越濃。我相信是可以幸福的。我說過,感情有很多種,愛戀是最纏綿的,但是平凡的守護也是一種至愛的表現。」

  平凡的守護?鐘立文對秦可咪的愛也是這樣的吧?他雖然愛的是她。可是他畢竟放不下秦可咪,他對秦可咪有責任存在……

  想到這裡,張笑豔苦笑了一下,卻發現大銘社長已經走開。

  也許,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碧紅對大銘社長的情有所償;而阿咪和立文的幸福也洋溢不斷。可是她呢?她突然想起趙邦慕,打了個冷顫。

  她往裡頭望了一眼,沒有再打招呼就離開醫院。

  第十一章

  休息半個月後,碧紅背腹的傷已恢復得差不多;阿祥的劇本也修訂完畢,「錯遇陌上桑」的排演即將展開。

  男主角最後還是敲定由小童出演,女主角則當然是由張笑豔擔綱。這個組合,不只是因為兩人的演技都教人佩服得沒話說,實在也是因為「明月照溝渠」的劇裡,他們兩人默契之契合,讓人有目共睹。

  碧紅因為愛情得有所償,現在對張笑豔的態度,溫和得簡直教張笑豔不習慣。大銘社長仍然像以前那樣關心張笑豔,然而,大概由於心情的改變,以及立場的轉換,雖然大銘社長強調說「感情有恨多種」,她仍警惕自己不可太放任自己仗著別人的關愛,而忘記保持適當的距離。

  總之。一切看來仿佛都很圓滿,慘的只有張笑豔。課業忙不說,推辭不掉的公演演出也占去她許多心力;最糟的是,這回她真的用盡身上最後一毛錢。

  她已經拖欠了半個月的房租。那還是房東太太看她可憐,特別通融讓她延繳一個月。至於水電費及其它一些雜費,那可得她自己想辦法了。

  在這節骨眼上,她的雙親大人依然和她賭氣冷戰,間或還不斷差人送來要脅的黑函。

  離「下個月初」僅剩一星期的時間,她的雙親大人威脅說,如果她在三天之內再不作任何答覆的話,從此真的和她斷絕任何往來。

  所謂「答覆」,只是措辭好聽;用白話文解釋,便是要她答應婚事的意思。

  起初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她那時的煩惱根本被日漸羞澀的口袋占滿了。

  她試著打工賺些費用,可是這只是離畢業前幾個月的過渡期,公演和課業又占去太多時間,能做的工作實在有限。

  在這有限的工作機會中,便利店和速食店,她在打工的青少年中,年紀是嫌太老了。當家教,那幾撮小蘿蔔頭,又沒有一個好伺候的。就這樣找找換換,她用光了小童救濟的錢,工作卻仍然沒有著落。

  就在她煩惱有被掃地出門的危險可能時,隨著時間的迫近,她的雙親大人頻頻下通牒黑函,威脅她若不再作決定,那一切真的都「完了」。

  情況看來好像真的相當嚴重了,她不能再置之不理。奇怪的是,趙邦慕在這回的事件中全無動靜,完全是她雙親大人急著要將她潑出去的一頭熱景象。

  「他不曉得又在搞什麼把戲!」張笑豔不禁疑惑。

  她覺得她有必要和趙邦慕談談。

  趙邦慕根本就不喜歡她,為什麼要任由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他難道不明白,再這樣下去,他們兩人勢必騎虎難下,擺脫不了結婚的夢魘了!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不行!我一定得跟他談談!」張笑豔著急了。

  可是她一連打了三通電話給他。卻一直找不到他的人。追不得已,她只好跑去研究所找人。

  「找誰?趙邦慕?哦……你那邊坐,稍等一下。」

  接待她的警衛,聽說她找的是趙邦慕,那曖昧、偷窺、好奇,甚至有種司空見慣。麻木了但仍充滿興味的好事表情,在那聲「哦」中表露無遺。

  那個聲調讓張笑豔痛恨極了,可是她又無法發作。

  等了一會,趙邦慕還是不出現,人來人往,她獨坐在會客室裡,不由得生了幾分煩躁。

  「豔豔!怎麼來了?找我什麼事?」

  鐘立文從會客室外經過,透過玻璃窗,瞥見裡頭的人是張笑豔,連忙驚喜地進來問。

  「立文!我……不……我——」

  「寶豔是來找我的,鐘立文!」趙邦慕幽靈一樣,沒血色的聲音飄忽進來。

  鐘立文回頭看了趙邦慕,又轉回來以眼神詢問張笑豔,想證實趙邦慕說的話。

  張笑豔點頭表示沒錯。

  「我有點事想找他談談。」她說。

  鐘立文立刻會意過來,他點頭說: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