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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伯父,」趙邦慕繼續蠱惑他:「我今天來就是要表明我的心志。您不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敢來拜訪您們。想想看!我的立場是多麼尷尬,和交往多年的女朋友,甚至已經親密如夫妻了,對方的父母卻仍然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再次點明他和張笑豔之間「親密的關係」,並且暗示自己是一個「負責」的好男人,才會不顧一切尷尬立場,貿然上府來拜見。

  他這番說詞顯然打動了張笑豔的父母,對他報以激賞的眼光。這時代,這麼負責、條件又好的男人不多見了!

  張笑豔母親滿意地點頭說道:

  「難得你有這樣的心意!現在像你這樣的青年的確也不容易找了!女孩子喜歡你,那也是必然的,我們也不再多做計較;可是從今以後,你可得保證,好好對我們家豔豔,絕對不能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我保證——我一定會好好愛惜她的!」

  「那就好!」張母又再度滿意地點點頭。「你說,你一個人住在外頭?」

  「是的!」

  「你和豔豔……真的完全由我們作主?」

  「是的!」

  「這樣啊……」張笑豔母親和丈夫對看了一眼,心有靈犀一點通,於是她作決定說:「我們就挑個好日子讓你們先訂婚,然後讓豔豔搬過去和你一起住,你也可以藉此瞭解她的生活;等她畢業了。你們立刻結婚——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沒有。」

  趙邦慕心裡有點震驚。沒想到事情進行得這麼順利,而且效果出乎他意料的好。他欠了欠身子,說:

  「那麼,一切就拜託伯父伯母作主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張笑豔父母送他出了大門,極其愉快地看著他離開。他們的女兒終於要出嫁了,而且對象還是這麼好的一個青年,簡直是從天而降的大喜大貴!

  趙邦慕走遠了,才回頭看一眼張家渺不可見的建築物。他就要和張笑豔訂婚了,就要得到她,使她成為他的人了……他掏出煙,點燃,吸了一口,重重將煙霧吐出,霧靄在空中擴成了張笑豔明媚的臉……

  他倚著街角,靜看那團霧霰擴散入青天,然後又吸了一口煙,吐出,那張笑豔明媚的臉,再次招晃在他眼前。

  「寶豔……」他低喃著。

  「你叫我?」

  從趙邦慕出神站立的街角,跨過一條天橋,再越過一條小馬路拐彎的大街上,張笑豔正和鐘立文從一家餐廳推門走出來。她回頭問鐘立文是否在叫她。

  「沒有。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鐘立文搖頭問道。

  「沒什麼,大概是我聽錯了。」張笑豔搖頭回道。

  她最近突然變得有點神經質,心裡志忑不安。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剛剛在她推問出來的刹那,她模糊地聽見有人在叫她,叫她「寶豔」。她想她是聽錯了,不想再去想它,心頭卻莫名地蒙上一層陰影,鬱悶地透不了氣。

  「豔豔……」鐘立文叫她。「仁平的事……」

  「阿咪今天是怎麼了?怎麼把你丟下自己跑回家?」張笑豔顧左右而言他。

  「豔豔!」

  「你看那個!好奇怪……太黑了,我看不太清楚……」

  「豔豔!」

  鐘立文歎了一聲。張笑豔盡說些沒意義的話,就是不肯聽他講,這樣事情也是不能解決的。

  「豔豔,」他說:「不要再逃避了,事情總不能這樣擱著。仁平說了,他覺得——豔豔——豔豔!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張笑豔停在街口,注意力被臨街一家雅式餐坊透明窗裡的風景吸引住了。鐘立文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脈膊突然激烈地鼓跳不停。

  「可惡,他怎麼可以這樣!」

  鐘立文憤怒地失去控制,身子一沖,就要衝進餐坊裡。反倒是張笑豔,冷靜地拉住他,嘴角還掛著一抹微笑。

  她又瞥了那透明窗一眼,窗裡,許仁平和一位妙齡女郎對坐著,女郎正剔掉雞排的骨頭。切成細細的一小塊喂到許仁平的嘴裡。那光景,親密得不得了,一看即知不是認識一兩天的情誼,那濃情蜜意還有點教人羡慕。

  「他說什麼來著?」張笑豔將鐘立文拉開,笑著問。

  「他說那件事就到此為此了……哼,那傢伙!說什麼我也不會再讓他接近你!」

  「你那麼激動做什麼?我自己對人家沒意思,他轉移目標,那有什麼錯嗎?」

  「我……」

  鐘立文一時語塞。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激動,這麼憤怒。他只覺得,傷害了張笑豔,比傷害了他更教他覺得不可原諒;他不准任何人讓她受委屈,受傷害。

  「這樣不是很好嗎?」張笑豔很輕鬆地笑了。「他有了中意的人。我們彼此個性不合。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皆大歡喜,我也有藉口回答我雙親大人,太好了!」

  「豔豔!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生氣嗎?那個混蛋……」

  「為什麼要生氣?他這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我還要感謝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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