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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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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從我來時就一直看著窗外,我知道他才是美花的男朋友,不禁有點好奇。 他慢慢轉頭,掃了我一眼,霎時,我的心像受了電殛般猛烈地震漾一下。我的腦海空白一片,只聽見美花的聲音說: 「日向,他是楊冷青。我跟你說過他了。你別見怪,他就是這個怪脾氣。冷青,這就是我常跟你說的好朋友,日向光——宋七月,但我都叫她日向。」她停頓一下,看我在發楞,推推我說:「日向,怎麼了?在想什麼?你們認識?」 「當然不認識。」我不曉得美花為什麼會突然那樣問。我還沒來得及回神,一個冷冷的、有點傲氣的聲音代我回答。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楊冷青,他的整個人,全身的氣質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冷冽清清。 「宋——」古志誠微笑問:「我不知道是該叫你宋小姐,七月,還是日向?」他雖然在笑,但顯得很沉靜。 「叫我七月好了。」我沒有猶豫。日向光是那個浪蕩的無主遊魂!而宋七月才是俗世的現實女子。 我原以為思詩和我浪蕩著同樣的心情,但不,她一直就是她,施美花。 「那我呢?以後我也叫你七月好了!」美花笑眯眯的,像洋娃娃。「孔子說,『名不正、言不順』,正了名才能談大事。」 「好啊,隨你怎麼叫。」我笑笑地,無所謂地說。 古志誠忽然招手喚來服務生,問我說:「喝什麼?」 「熱咖啡。」我感激地看他一眼。楊冷青冷冷地掃我們一眼。 不一會兒,服務生端來熱騰騰的咖啡和開水。我拿起開水,慢慢地,喝去了大半杯。 放下杯子,接觸到古志誠的眼光,我對他微微一笑,聽美花甜甜的嗓音在說著: 「好不容易有個假期,什麼都沒玩到就結束了,實在真沒意思!」 「想玩,等你考完大學再說。」楊冷青極不溫柔地說。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現在才四月——天天唸書,煩死人了!」 我心裡一驚。我從來不知道美花想參加聯考,她從未對我說過這件事。雖然阿諾一直鼓勵我們,把聯考當作模擬考,考考看,也準備替我們報名,但也沒什麼人認真。我真的不知道美花心中何時開始有那種打算,她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再煩也要用功唸書。是你自己說的,想考大學,多唸點書充實自己。」楊冷青口氣仍然不溫柔。 「是沒錯。可是,真的很煩呢!」美花鼓著腮幫子,轉頭問我:「你說是不是?七月?」 我勉強一笑,微微搖頭說: 「我不知道,大概吧!我從來不知道你想准備考大學……」 「咦?我沒告訴過你嗎?」美花睜大眼睛,無辜極了。她嗔了楊冷青一眼,有點惱他般地嬌嗔說:「都是他!跟我說什麼多唸書有益無害,所以我就想考大學羅!結果要他教教我,他卻推說沒時間!」 楊冷青無動於衷,像是沒將那些話聽進去,也不理美花。古志誠看看他們,攪攪杯中的咖啡,口氣誠懇地問我: 「七月,你呢?你有什麼打算?也想考大學嗎?」 我驚訝地看他。他像是感覺到自己這種交淺言深的語氣與關懷的突兀,頓了一頓,歉然地解釋說: 「對不起,擅自這樣叫你的名字,還有問這個問題,希望你別介意。」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我尚未來得及反應,美花就搶著笑嘻嘻說:「志誠,你別那麼古板,跟你說,七月當然跟我一樣,我們不管做什麼事都在一起;再說,她的功爐一向比我好,我都想去報考了,她當然也不會錯過。對不對?七月?」 其實這件事,我壓根兒沒想過。我一直以為大學是和我無緣的名詞,充其量只是像個「希望」模模糊糊地杆在那裡,是幻象也是虛惘,能望能見卻抓不著。這時美花這麼問我,我只是不自在地微微笑,而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自在。 我能明白美花為什麼會有報考大學的念頭打算。看到楊冷青時,就明白了。精通三國語言,學識氣質品貌都過人好幾等的楊冷青,怎麼看,都是上品中的一品男人;有這樣的男友,不管是誰,下意識裡都會不安,都會極力希望自己在各方面都能和他相匹配。 而嬌美動人,就像她的名字「美麗如花」,柔柔似水,女人中的女人的美花,最遺憾的,大概就是學歷這一點了。 大概吧! 我突然想笑,但又笑不出來。看著美花和楊冷青低語談笑,想起剛剛匆忙趕來,還沒吃晚飯。我盯著咖啡看,空腹喝咖啡的關係吧,我突然覺得胃痙攣了起來。 「對不起,我上一下化粧室。」我忍著痛,慢慢離開座位。 痛!真的好痛! 我慢慢旋開水龍頭,雙手盛滿著水,輕輕沖洗臉龐。 我到底怎麼了?我靜靜看著鏡中的自己,孤傲的臉佈滿著水珠,像淚一樣。 胃痙攣痛的應該是胃,為什麼我卻是心痛?為什麼我的心是那樣地痛?究竟哪裡不對了? 「七月!」美花的笑臉突然悄悄在鏡子裡出現。 我嚇了一跳,低下頭,匆匆再沖洗下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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