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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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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女孩!給我回來!」沙娜娜叫囂個不停。「早知道,當初就把你賣了,還有一筆錢好賺,也不會留著今天來氣我了!」 「開車!」沙昔非歪到卓晉生身上,又要去搶方向盤。 卓晉生擋住她,看了後視鏡一眼,發動引擎,將沙娜娜近乎歇斯底里的鬼叫,遠遠拋在後頭。 「那真的是你母親?」他問道。 真不知那是怎麼樣的家庭!她們的態度、對話,以及生活型態,壓根兒與甚麼和樂、母慈子孝的「正常」家庭扯不上邊。 沙昔非斜瞪他一眼,才撇撇嘴,答非所問道:「算你運氣好,免費看了一場鬧劇。」完全一副無所謂。對剛剛發生的事,也不當是一回事。 看來有其母必有其女。那做母親的,千方百計想訛詐女兒的錢去養小白臉;然後那做女兒的,扮演愛情,拿感情當作賺錢的工具。 他早就有心理準備,倒不奢望沙昔非會是多「正常」的女孩。像她們幹這種畸零行業的女孩,想他知道,總有各方面的問題存在,卻沒想到會離譜到簡直是誇張的地步。 他對她驚鴻一瞥,留下了奇特的印象,而觸碰了禁忌的環套。那環套,可解可結,牢牢的一個捆繞。 破破的「臺灣保時捷」幾近半解體地停在那棟教人膛目結舌的大房子前。沙昔非先屏息幾秒鐘,然後回頭望那一路樹草縣延,堪稱是「熱帶小叢林」也似的廣闊大院地。 這整個地方,倒說不上多富麗堂皇或奢華,就只是大——單那座大房子,占地的面積就有尋常雙並公寓大廈的三倍有多;至於那庭地。扣掉車道,往兩旁彷彿無限制地擴展而去,從這頭根本看不到那頭。更過份的是,車子從前頭一路開進來時,居然還經過一座小石橋,小橋加流水,有林有水,彷倒自成了一處桃花源。 但仔細觀察打量,卓家這個「深宅大院」,真的就是「大」而已;房子建有兩層樓高,仿西式的洋房建築,外表有點斑駁陳舊,怕不都蓋了好幾十年。總之,除了「大」、土地遼闊這一樁外,從外表是絕對看不出這座宅院有甚麼烜赫輝煌的地方,更談不上富麗豪華,一點都嗅不出豪門巨宅特有的那種金碧輝煌的鮮熱味道。 「我先告訴你——」卓晉生也沒先打個招呼,隨著說話聲,冷不防就湊到沙昔非身旁,臉貼得很近,俯在她鬢旁,像說悄悄話似的,嘴唇幾乎貼在她耳畔上。 沙昔非猛被嚇一跳,下意識地往後略為退開;卓晉生傾身湊得更近,將她逼到門邊。 「你……要告訴我甚麼?」沙昔非被逼得暫時停止呼吸,疑怯地望著卓晉生,用手指阻隔住他。「拜託你,能不能別靠我那麼近?」 真是的!有話告訴她,直接說不就得了,非得靠這麼近嗎?那股壓迫感簡直逼得她不能呼吸! 卓晉生仍維持相同的姿勢和傾身的角度,並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用著慢板的聲調說:「我的家庭是屬於傳統的家庭,家祖母的觀念也比較守舊,所以,在這段期間,請你務必節制你的言行。你和令堂之間那種「開放式」的態度,在這裡是種禁忌。我知道這要求對你來說可能比較困難,但我想,你應該有那種能耐才對。」 他凝住呼吸!停了一會,然後才慢慢收回身子,恢復原來的表情和姿態。 「這我懂得,你不必特別提醒。」這時,沙昔非方才小心、慢慢地吸了一口氣。 下了車,卓晉生繞到她身旁來,忽然想起甚麼,冷不防又湊到她頰旁,將她逼靠到車身上,不急不徐地吐出一句:「我想,還是提醒你一下比較妥當。記得我們現在的「關係」。從現在起,可別再脫口叫我甚麼卓先生——」 他說一句。沙昔非便點頭一次。這傢伙講話時似乎有將人逼到角落牆邊和湊到人身旁的習慣,總是教人冷不防、稍不留神便猛然被嚇一跳。 「我曉得。」她伸出根指頭點著他的肩頭,使力將他推開。「你講話都非得像這樣湊到人身旁將人逼到牆邊角落的嗎?你這樣,讓我覺得有種壓迫和威脅感,呼吸很困難。」 卓晉生微微挑了挑眉,顯得意味深長地打量她一眼,要語不語。個性的一張古銅臉,雕得立體深雋,除了深顯的輪廓,內藏的情緒不明。 從他找上沙昔非,到故作那一身弩俗土氣大便色的裝扮,就教人猜測不出他心裡做的是怎樣的打算。他受夠了那些虛榮膚淺現實的女人,卻又找上沙昔非這樣一個拜金崇物、現實十足的「愛情戲子」,矛盾的情態,如同那環禁忌的環繞,教人費解,將人捆繞。 「進去吧!」他朝屋子偏傾頭,挪挪下巴,示意沙昔非跟著他。 沙昔非自然地靠到他身旁,表情也跟著改變,粉凝的臉,變抹得端莊又飛揚。舞臺的簾幕,開始慢慢地升起。 她這樣頃刻間由神色、談吐猶帶流氣的女孩,一變而為氣質外顯,既端莊又風采飛揚的文雅仕女,引得卓晉生不由得驚歎動容;他實在迷惑了,辨不清她真正的面貌。到底怎麼樣的氣質風貌才是真正的她?突竟那流氣粗俗與端莊飛揚之間的變換與差異,哪一個才是在「演戲」? 他竟無法對她定出一個絕對的定義! 「又怎麼了?」他表情不可思議,使得沙昔非下意識裡覺得自己是否哪裡不對勁,低頭看看自己。 她發現,某個程度上,卓晉生實在是個很會挑剔的男人。儘管他顯示得耐性好,耐煩耐氣,可也個性十足,踰越他容忍範圍標準的,他絕對不會客氣。好比在來時他在車上對她那種冷淡挑釁的語氣就是一個例子。 尤其,他不是那種經常有求於人的男子,在「委屈自己」這方面上,他不怎麼願意妥協;這一點和她恰巧相反。打小她就看慣了各種臉色,也伺候慣了各種臉色,能屈能伸,能不堅持的就絕對不堅持,要銀要錢,就是不要臉;當然,她有她的個性與脾氣,只是,不到最後不得已的關頭,她絕對不會跟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 因為她是屬於土的。屬於士的女子,有一顆最現實固執的心。 卓晉生管聽不答的,對她偏個頭,逕自走進屋裡去。她趕緊跟進去,牢牢挨在他後頭。 客聽裡一片寧祥。西落的太陽,從西邊的窗子灑照進來片片絲絲的暖金光芒,光彩一地參差對照著,滿室蒸發著一股幽幽的古舊風情。 卓晉生大步走到光影中,立即地,光與影將他整個人偏分在明亮與幽暗的參差裡。 「大哥!」樓上傳下來一聲不期然的驚喜。一個年紀和卓晉生相仿,大概兩三歲之差的年輕男子快步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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