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林如是 > 假裝我們在相戀 > |
| 二十四 |
|
|
|
倒是遇到沙昔非後,他那些個「一點一點」的,密密麻麻地綴成了一個完全的「面」。各式各樣的感覺,在上頭不斷跳躍,顫動著他的心田,擾得他極是不安與煩躁。那些瑣碎的侵入,簡直偷襲得他不提防;跳蕩著一幕一幕的畫面,交錯剪接,和他隔著光年的距離,似遙非遙、似近非近,伸手可及似,他只一閉上眼,就晃晃閃爍在眼前,天上星一樣嵌滿他心田。 他愛與她親匿,真真假假,算是一種做戲或捉弄也好;她讓他的情緒會燃燒,產生一股模棱兩可的熱暖,從而更灼燙體貼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這種「存在」,與對卓瑤那種青梅竹馬式的理所當然很不一樣,可是,差別在哪裡,他卻說不上來。他對沙昔非的感覺,完全是對女人的,關係分明,喜怒憎樂的情緒地分明強烈;不管對她嘲謔、諷刺、不滿、嫉妒,或者親匿、捉弄也好,她自始都一直以一種獨特的姿態存在,深刻他的印象。 「回去吧!」他試著擦乾卓瑤的淚水。對卓瑤,他一直是溫柔的;不像對沙昔非,五色雜陳的嘴臉與態度。 卓瑤訕訕地離開卓晉生的懷抱,抹去淚,卻仍止不住硬咽;臉頰猶帶著淚痕,殘珠新掛,更加地可憐楚楚。她的淚,是動人的。卓晉生輕吻著她的額頭,竟也無言。 歸程漫漫,一路無聲沉默。 這種時候,說甚麼都不是。卓晉生把所有的心情交放在奔馳的速度裡,直到車子在門前停駐。他收回凝前的眼神,對卓瑤微微一笑;胸前沾露的淚濕,依然未幹。 「阿晉哥……」臨下車前,卓瑤突然喊著卓晉生,眼神認真專注。「如果沙小姐忍耐不住離開了,或者她並不愛你了,你會答應聽奶奶的話嗎?」 「啊!」卓晉生不防這個突然,愣了一下。 卓瑤神色認真,凝露地望著他又說:「我想讓你知道,阿晉哥。這件事,奶奶怎麼決定,我就怎麼做,我會完全以奶奶的意思為意思。我也沒有受委屈,因為我知道奶奶完全是為了我好。」 「小瑤!」卓晉生搖頭說:「其實,你可以不必聽奶奶的。你的人生應該由你自己決定,而不該由奶奶替你安排決定;奶奶這樣做並沒有道理,你應該勇敢表達你的想法意見——」 「我絕不會違悖奶奶的意思。」卓瑤緩緩搖頭。「我相信,不管她怎麼做,一定都是為了我好……」聲音越說越像呢喃。然後她突然揚臉含笑。換了一個表情,笑得近乎過分的明朗,提高聲音說:「我們別淨是一直說話。進去吧!」 卓晉生不再多說,點點頭,也回她一個含笑。 他紳士地開門讓卓瑤下車,往屋裡走去。 一進門,冷不防一個女人就迎面撲到他身上,雙臂緊緊摟勾住他的脖子,嬌歡地喊叫道:「阿晉!」 天地都動搖。 太陽高高曬到屁股後了,沙昔非不耐煩地踮起腳跟眺眺街頭那邊,不時皺眉。 算算,她像個傻瓜呆呆等在這裡快二十分鐘了,也不曉得卓瑤在搞甚麼屁,都去那麼久了,鬼影子還沒見回來一個。再這樣等下去,那些魚啊肉的,本爛掉也等著發餿。 「我真要再傻傻地在這裡等下去,就是烏龜白癡呆子大蠢蛋!」她很狠踢了那堆山一樣的東西一腳,一邊詛咒不停。 她把那堆「山」丟在路旁,橫衝直撞地闖進卓家那半條街多的店,憋著火氣,一家一家地問。 「小瑤小姐?」那夥計睜大眼睛說:「她早就跟卓先生一起回去了。」 「回去了?」沙昔非聽傻了眼。「跟誰?卓晉生嗎?」 「是啊!卓先生剛好在這裡,就順便送她回去。」 這到底怎麼回事?沙昔非簡直呆了,張著嘴,呐呐地指著自己,說:「那我……我怎麼辦?那一堆……一堆跟山一樣重的拉雜……怎麼辦?」 這個卓瑤未免太狠了點吧?竟然丟下她,自己跟卓晉生回去!這頭狡猾的狐狸,她早該知道!像那種看起來文文靜靜、嫻淑溫柔的女人最不可靠! 她這樣語無倫次,夥計根本搞不清楚她的意思,她乾脆硬把他拉出去,指著那堆山也似的東西。 叫她提這些東西走回去,豈不累死地! 「沒關係,我幫你叫輛車子就可以了。」夥計很輕鬆地解決問題。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沙昔非一臉恍然大悟,咧開嘴,流氣地拍拍他的肩膀。「還是你聰明!嘿,順便借我一千塊吧!」 哪有這樣的女人,開口就同人借錢的?挪夥計撐著一張怪臉,還是很合作地掏錢給沙昔非。 沙昔非一把把錢塞進口袋裡,揮揮手說:「這賬你就算在卓晉生頭上,找他討去。」這筆開支算公差,自然報公賬,沒道理要她自掏腰包。「記住了!好了,我該回去了。」 她轉身去招計程車。一輛紅色寶馬緩緩停在她身旁,車裡探出來一張膩人的笑臉,眼神寫滿巧遇的誇張欣喜。 「阿非,果然是你!」裝腔作態的模樣,裝斯文;脖子上環結著條抹布似五顏六色的花領巾,挺惡的一副雅痞派頭。 「東尼?」沙昔非驚叫起來。「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啊!」東尼王拂拂領巾,連那笑看起來都很造作。「你來了一個多月,都沒有消息,我總得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眼睛上下左右溜轉地打量沙昔非,又朝地上掃一眼,咧開嘴揶揄說:「你看起來好像挺慘的。怎麼,那老太婆很難纏嗎?」 「別提了!」沙昔非洩氣地擺擺手。把東西一袋袋地丟進後座,再拐到前頭,鑽進車子裡。「你來得正好,送我一程。」 東尼王卻對著她丟進後座的那堆東西苦起眉,歪了張苦瓜臉。掩著鼻子說:「拜託,小姐,你去在後座的哪堆東西到底是甚麼?我這輛車子剛換,椅套可都是全新的!」 「囉嗦!快開車啦!」沙昔非不耐煩地瞪他一眼。「哪,前面右轉再往前一直開就行了。」 東尼王只好乖乖地閉嘴。好歹,他也算是她的「搭檔」,又不是不瞭解她的脾氣。某些方面,她絕對是粗俗的,才不管甚麼格調品味,只要實在有用途。 「你最近有碰過我老娘嗎?她怎麼樣?還活著吧?」沙昔非打開車窗,讓風吹進來。 「前兩天才在「中泰」的舞廳碰過面。她看起來很不錯,氣色很好,容光煥發。」 「容光煥發?准不知道又吸了哪個男人的精血。」沙昔非粗俗地撇撇嘴,神態流露著一些悻然的刻薄。 「你別老是這麼嘴硬。其實你還是很關心你媽的,對不對?你嘴巴上口口聲聲說著不管她的死活,其實還是不忍心看她那麼拮据難過,對吧?」 「你在說甚麼?」沙昔非下意識皺眉。東尼王這傢伙,就愛學知識分子的咬文嚼字,聽起來礙耳極了。 「不必不好意思,阿非。」東尼王轉過險來,咧嘴一笑,眨眨眼,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幹嘛?擺這種蠢表情?」沙昔非嫌惡地瞪他一眼。不忘又警告說:「我鄭重再警告你,不管她怎麼對你哭窮喊餓,你絕絕對對,必定不能借錢給她!」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