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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第四簿 別再憧憬 3

  燈光暗,窗簾拉上,李雲許的手擱在她的腰腹,長腿一隻跨過她的雙腿,身體半融合的與她的貼著。他身上沒有一件衣服,她也什麼都沒穿。

  身體內還殘餘他的熱度,鼻息仍急促,感覺卻已變慵懶。她不想動,李雲許卻要她動,他翻過她的身,讓她身體疊著他的,雙手擱在她的臀上。

  這姿態真不堪。她動一下,落身沒成功。便罷。他想怎樣,便就怎樣,安份貼著他。

  「這樣不重嗎?」忍不住還是問一句。她偏瘦,但還沒瘦到等同羽毛的輕。

  想她睡覺,棉被稍重一點,就壓得她覺得透不過氣。有時他壓在她身上,負荷太重,她覺得不舒服。所以,他便換個方式,讓她疊壓他身上?

  「你像只小貓一樣,怎麼會重。」擱在她臀上的手並不偷閒,在她大腿和臀間輕輕摩挲。

  這算調情嗎?男人喜歡把女人形容像貓,李雲許也不例外。徐愛潘索性伸出手指刮刮他的臉,然後舔舔他臉頰。

  「這樣更像了吧?」

  「不。像小狗。」李雲許好心情笑起來。他翻個身。這回,換她被疊在他身體底下。

  「你好重。」泰山壓頂差不多就是這樣。比蓋了二十斤又日久硬化了的棉被還要難透氣。

  看得出他眼裡又升起的欲情。說:「你今天不回去嗎?」提醒他。更深了。

  「要。」這麼說,卻似乎沒有離身的意思。

  「真的不早了哦。」她再提醒。

  李雲許這才翻身坐起來。她但覺呼吸整個順暢。

  「下個月我要到德國參加書展,然後轉到巴黎,大概會花上半個月的時間。你想要我帶什麼?」

  「香水。」不知道他跟那個模特兒會是怎麼說。跟他太太呢?她突然好奇起來。

  「就這樣?」

  徐愛潘懶懶嗯一聲。不知道李雲許是否也是準備了這樣一間公寓包藏起那個模特兒。

  「會不會想我?」李雲許彎身親她。

  「會。」

  「多想?」他要量度。

  「這麼想。」她比個泰山也似的高度手勢。

  科學文明進步,技術發達,再談不出什麼生死纏綿的愛情。再怎麼隔山隔水隔兩個浩浩大洋,超音速飛機一坐,十幾二十多小時就見得到面,觸碰得到彼此。古老愛情裡,空間與距離時間隔成的愛情裡的遼遠的悠悠思念,都被殺死光。何況,她與他,沒那麼纏綿俳惻。

  但他愛聽,要問,她就說給他聽,給他軟言低語,柔情的慰藉。這是她的義務。

  李雲許似是滿意,又彎身親她一下,才轉入浴室。

  徐愛潘仍舊躺著不動,連翻身都懶。

  等李雲許淋浴罷出來,她還是躺著。李雲許穿好衣服,拍拍她,說:「你還不起來了,小懶貓。」

  「我困。你要回去了?」

  「嗯。對了,你這兒有沒有字典?剛剛沖澡時忽然有個詞想不起來。」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只是大腦閒散漫遊不經意會竄冒出來的沒系統的瑣碎,偏偏冒出一半,他一時想不出來,怪難受的,當下不查清楚覺得怪不舒服。

  「在小房間書桌旁那個書櫃下面。」她順口回答。

  李雲許走出去。片刻,像有什麼敲了她一下,徐愛潘驀地翻跳起來,匆匆套上李雲許脫下的浴衣,赤腳跑到書房。

  李雲許半蹲在書櫃前,底櫃拉開,左手拿著一本字典,右手捏著那張特別加護 貝的照片。

  他抬起頭,揚揚濃眉。

  「你不高興,可以把照片護貝給我一張,我會天天帶在身上。」她不想說明, 更不想解釋。

  「我只問一句就好,都過去了?」他直起身,大方地把照片遞給她。

  徐愛潘一楞,遲遲沒接過手。

  都過去了嗎?實在,她跟沈冬青根本就不曾有過開始,怎麼算結束了沒有?可是,到今天,鬼影似的都還擱著,是都過去了嗎?要怎麼算才對?

  「過去了。」終於,她接過照片,丟回櫃子裡。

  「那就好。」他再過來吻她,手探進她胸口,她也不拒絕。

  他只是在宣示所有,他擁有她的主權。所以她沒讓他失望,溫順又記本份。

  她跟他,畢竟不是在談少年似的戀愛。她少年時代該落未落的那場春雨,在成年後不合時宜的下盡。老式火車那溫吞的隆嘎聲,也消失進廢棄的鐵軌裡頭了。

  想不想,都走不回了。

  她應該明白,當年運載她和沈冬青的那節老式火車廂,早已生銹報廢被棄,早已幫她把一切畫上句點。

  都過去了。

  ***

  雖然俗語說「見面三分情」,更多情況是「相見不如不見的好」。沒料到李雲許的太太會找上門,詫訝之余,徐愛潘只覺得不適應。

  她請她坐,沒把握她是不是來興師問罪。想想,她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請問要不要喝點什麼?」開口招呼,才想起她冰箱裡除了礦泉水就只有魚目混珠的伏特加。

  「不用了,謝謝。」李雲許太太客氣推辭。

  從表情到語調到舉止,顯示這是個有風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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